第二天起,甄氏突然天天唤锦珠去延福居伺候。每日天不亮顾锦珠就早早起身,去延福居向甄氏请安,然后一天都待在那里,伺候她吃早饭午饭。甄氏午睡时,她还要在旁边伺候她捶腿捏肩,往往累到甄氏午睡起来,才让她回去。她自觉这样可以把顾锦珠放到眼皮子底下,又为了磨她的性子,待她十分苛刻。平时甄氏在做什么的时候,锦珠只能在旁边站着,一天下来,往往累得腰酸背痛。几天下来,芸香看着小姐早上起不来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抱怨道,“小姐,老夫人可真会折腾人,这么冷的天也要叫人去伺候,还让起的这么早。”
顾锦珠用凉水冲了把脸,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才淡淡道,“平常人家伺候祖母也是常有的事,我做这些,也不算什么。”
芸香低声嘟囔道,“是不算什么,可她怎么不在三爷在的时候使唤您啊……”顾锦珠的手顿了顿,唇角浮出一丝苦笑。是啊,三叔就像是她的保护伞,他走了,她无凭无依的就只能任人揉搓。她起身出门的时候,外面天空仍是一片昏暗,芸香提着灯笼,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延福居走去。这日中午,她正服侍着甄氏吃午饭,孙嬷嬷在旁边帮着布菜,一边笑道,“老夫人,这是德胜楼送来的驴肉,肉嫩着呢,您多吃一点。”
甄氏的眼睛向五香驴肉看去,锦珠忙给她夹了一大块到盘子里。甄氏筷子还没伸过去,一个丫头挑帘进来道,“老夫人,夫,夫人过来”。她说得结结巴巴的,孙嬷嬷斥道,“来就来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连个话都说不清!”
哪知她话音还没有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嚎声。甄氏还没反应过来,姚氏就像一阵风般卷了进来,瞬间扑倒在她的膝下,抱着她的腿放声大哭道,“老夫人,娘啊,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甄氏吃惊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姚氏这么狼狈的样子,披头散发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身上的衣服都沾了些泥土。顾碧彤跟在她身后进来,眼睛也是红肿着。甄氏皱眉道,“快快起来,堂堂的国公夫人,这像什么话!”
她冲着顾碧彤道,“还不快扶着你娘站起来。”
顾碧彤还没说话,姚氏就抱着她的大腿,哭的撕心裂肺,哪里还有平日半分优雅的样子,大声道,“娘,您要是不给儿媳做主,媳妇就绝不起来,今日我干脆就撞死在这里算了……”甄氏被她吵得头痛了,不知道姚氏这是发的什么疯,连撞死的话都说出来了。她拉不起来她,转头冲下人喝道,“还不快把夫人拉起来!”
一边安抚姚氏道,“元香啊,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她话音还没落,外面就传来顾清远的声音,“娘。”
他一掀帘子,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姚氏,厌恶地皱了皱眉。姚氏一看到他越发哭的厉害,抱着甄氏的腿,鼻涕眼泪全赠到了她的衣衫上,哭诉道,“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老爷他,他要娶了那个青楼妓女做姨娘,还要抬进府里,这让我可怎么活?哪一户人家会迎进一个妓女?这让外头人怎么看?我们府里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娘,您可要替我做主啊,不能让老爷如此胡来……”这一句话惊的甄氏半天回不过神来,问道,“谁?他要娶谁?”
姚氏还没说话,顾清远就不耐烦地道,“娘,你别听她的,什么青楼妓女,兰芝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儿子自包下她以来,她就再没有接待过别人!况且我早就把兰芝接出来了,她现在已有了身孕,我现在不接她回府,难不成要让我顾府的骨血流落在外?”
甄氏完全被她后半段话吸引了,霍地站起来道,“什么,有了身孕?”
姚氏却咬牙切齿的骂道,“妓女就是妓女,千人骑万人枕的,老爷又怎么知道在您之前她没有过别人?况且,就算有了身孕又怎样?那身体里还不是流着一个妓子的血,真要接回府里来,还不够外人笑话的!”
顾清远瞬时怒了,斥道,“闭嘴!你堂堂一个国公夫人,张口千人骑万人枕,成何体统?都说了兰芝只是清倌,出身清白,以后她就是我们府里的四姨娘!你若愿意,就好生和她相处,若是不愿意,就把她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以后也不用去向你请安,也碍不着你什么事!她到底怀了我顾家的骨血,你身为主母,多少也要大度一些,免得自降身份!”
姚氏一听,霍地站起来怒道,“什么叫我自降身份?老爷弄了个妓子进门都不嫌丢人,我又怕什么?”
甄氏被她吵得头痛,皱着眉道,“行了,你先消停会儿吧。”
转头问儿子道,“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顾清远忙上前扶住她,眉开眼笑的道,“就在门外,没得了母亲允许,儿子不敢让她进来拜见。”
甄氏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吧,天寒地冻的,别冻着我的金孙。”
姚氏听到,脸色霍地变了,顾清远却是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就往外头走。甄氏才不在意什么妓子不妓子,顾清远年岁不小了,膝下却只有顾容启一个儿子,血脉本就稀少,她本就对此极为不满,现在平白无故又得了个子孙,心情自是极为高兴。只是碍于姚氏面子,不好表露出来。她对着姚氏叹了口气道,“云香,你身为国公夫人,理应大度一些,那个什么兰姑娘虽然出身不好,但她到底怀了老爷的子嗣,总不好就这么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