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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耳、口、鼻, 人之七窍。
当一个人七窍流血,原本再怎么俊美,此时也只剩狰狞。 路边的来往人流被长发男人吓了一跳, 纷纷避让。 江逆本人亦是受惊深重, 几乎在脑海里瞬间滚了无数个来回,才强行镇定,勉强捂住面孔将嘴里没有流尽的鲜血咽了回去。 来不及回头,江逆猛地闯上路边,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那车原本有人在等,司机本身也没想停, 可看江逆脸上血腥的恐怖之态, 到底还是接上了人。 江逆:“去医院!华北私立医院!”司机不用他催,早一脚油门踩出去,边疾驰边询问:“你没事吧!?你中毒了?!你可别死啊!”
江逆无力回答,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手臂已经极力抹去了眼下鼻腔的血迹, 身体依然感觉浑身阵痛, 几度眩晕。 死?他会死吗? 几分钟前,江逆从未思考过这一点。 可这一刻,他却清晰地意识到, 死亡距离自己确实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算什么呢? 他竟然就这么突然又轻易地去死? 江逆绝望到几乎快笑出来。 然而就在司机急得崩溃, 连他本人也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沉溺于黑暗之中时, 男人身上的痛苦忽地消失不见, 之前那七窍流血的濒死之感好像只是一场错觉,瞬息之间不复存在。 …… 血停了。 江逆从座椅上坐了起来。 等到计程车在路边停下,他一个人足以在地面上牢牢站稳, 再用纸巾擦掉血迹, 俨然就是个没事人。 司机白白跟着急了一场, 因为担心江逆死在他车上,一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此时看见江逆恢复如初,脸色没转好,反而脸色都绿了。 想也知道,一个正常人,哪能说不行就不行,说恢复就恢复,冷静下来之后,难免觉得这人是装得。 司机气得呕心想吐,接连开骂:“你TM是不是有毛病啊!?打个车用这种方式唬人!?看你长得人模人样,年轻轻轻怎么不干人事!你也不怕折寿!”
江逆自己经过了这么一遭,精神本就极差,哪来的精力应付司机,直接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卡丢在车上,冷声道:“闭嘴。”
放下这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去,白着一张脸进了华北私立医院的大门。 私立医院二十四小时都营业,从保安护士到医生助理,没人不认识江逆这位VIP客户,见江逆去而复返,立刻迎接上来。 江逆没有精力废话,直接开口:“我刚才七窍出血,现在就检查。”
助理不敢耽搁,马上通知了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更不敢耽搁,当下就给江逆安排了医疗团队。 半小时后,几位履历丰富的医生将结果送到了江逆眼前。 出乎意料,结果和之前毫无差别——全部正常。 诊疗室内,主治医生欲言又止:“关于您刚才说的症状,我们每一项都做了针对性的检查,不过确实是没有找到任何的出血点。”
没有出血点,意味着根本就没有出血。 江逆听罢,思维都在因为现实太过荒唐而阵阵抽痛。 他长久无语,最终指着自己的沾了血的衣领,询问:“那这是什么,这不是血!?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
江逆身上沾着的自然是血,而且是江逆本人的血。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 但面对江逆的提问,众人互相交换眼神,到底是无法直说。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像这样大晚上来突然来检查是第一次,可类似的强行主观要求体检的行为却早已经不是三回两回。 一开始,医生们真的曾经非常严肃地对待,可随着每一次检查都没有在物理层面上查出任何的病症,次数多了,对待江逆自然就像狼来了一样有了些别的看法。 江逆真的有病吗? 或许是有的,只是不在身体上。 有一位医生尽量含蓄道:“江先生,您有没有考虑过,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了,让您的精神产生了焦虑?”
“其实焦虑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严重一些,很有可能让人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一些错误认知,甚至于做出一些不合理的行为。这和一个人的主观意愿无关,自己发觉不了的情况也时常存在。”
江逆并不愚笨,听得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神情完全消失,漠然道:“你在暗示什么?我并没有流血?身上的血是我自己泼在身上的?”
医生对此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道:“江先生,我知道您真的很担心自己的身体,但我们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根据最近一段时间的体检结果来看,您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完全就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我希望您能相信我们医院的医疗水准,真的不必如此担心。”
说完,他又顿了顿,尽量委婉道:“其实我们医院的精神科在业界也很有名,很多没有问题的人也会来预约医生进行心理辅导,如果您有这个意愿……” 后面的话江逆都没有听,话到这里,便已经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不久之前,江逆还在询问康季珠是不是有精神病,一夜还没过,这问题就像是在他耻笑他一样落回了他自己身上。 然而康季珠笑得出来,江逆做不到。 他要死了。 世俗里这些本该拯救他的人却连他病了都察觉不到。 医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变得格外嘈杂和遥远。 江逆站了起来,不再听了。 他举步离开,独自一人走出医院大门。 刚走出一步,便看到了某个已经在短时间内有了数面之缘的身影。 那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这里,闷热的空气里,额头脖颈上竟然没有一点汗水,他的皮肤透着冷白,视觉上看着似乎体温就比常人要低一些。 那朵被告知过名字的九线花妖冶地开在他的脸上,一眼望之,几乎称得上美丽。 可他美丽,却又邪异。 美丽,却又让人心生警惕和恐惧。 江逆靠近过去,生死来回一趟所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在此刻难以控制,无法克制地对着白发青年爆发:“你对我做了什么!?”
康季珠遭遇指责,并不惊讶,只觉得好笑。 他微微笑道:“如果是我想做什么,在我有这心思的瞬间,你就会化为粉末,怎么,你的症状难道是在遇到我之后才出现的吗?”
“……”当然不是,江逆自己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他一时沉默,足足半晌,一言不发。 这时,刚才已经停息的痛苦再一次席卷而来,江逆身体一晃,险些跌下台阶。 痛苦喷涌而至,这一次,他没有流血,不知缘由的索命之力选择攥住了他的呼吸,窒息感让他狼狈地弯下了腰。 忽地,江逆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他: 这就是最后了。 可他不想死啊。 江逆强撑着气力,向着康季珠伸出手,还没等碰到,就倒在了地上。 他仰起头,去看康季珠的脸,试图发出求救。 然而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在这最后关头,他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到。 救救他! 救救他啊! 江逆的心声最终得到了回应,就在他要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康季珠在他身边蹲下来,手指落在了他的眉心。 白发青年语调轻柔道:“怎么办呢,你不够乖巧,其实我想说不可以,可今夜太长了,我也已经没有第二份这样的耐心。”
“江逆。”
他轻声唤道,“我再留你几天。”
…… 深夜。 万家公馆。 江逆在二层的客卫冲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 结束以后,他去冰箱里取了一些当季的水果,又心不在焉地看了几则合同,依然迟迟无法静心,精神难以自制的恍惚。 客卧,他从来没住过。 他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把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当做上宾带回家中,并且亲自给对方更换新的床品,准备全新的洗漱用品,让出自己的主卧。 不对,并不是上宾。 从踏进房门的瞬间开始,江逆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将这所房子转让给了白发青年,明明产权还属于他,却毫无由来地有了束手束脚的拘束感。 同样的,也是因为康季珠说他要去睡,所以江逆不管此刻有多少问题想问,都只能等到明天。 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他就是不敢动。 只是两次死里逃生,这样的情况下,能睡下就怪了。 江逆心中有事,根本躺不下,无数的疑问煎熬着他,让他坐立难安。 一整个晚上,江逆都坐在桌前。 他的手机上在清晨时收到了十多条短信,十条来自安霓,剩下两条来自他母亲。 江逆都没看,脑海之中,始终只念着一个名字:康季珠。 康季珠到底是什么人,他不知道,可康季珠握着他的生命,他现在很清楚。 终于,慢到令人心折的一夜总算过去,早上八点半,楼上传来些许响动。 江逆如获新生,即刻起身上楼,路过客厅内的穿衣镜时,短暂停了下来。 镜子之中,映照出了江逆的身影,一个骨骼优异,体态健朗的男人。 江逆愣了愣,临时脱去上衣,又在镜子前看了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昨夜洗澡的时候尚不分明,但现在,他全身的肤色都变得苍白,竟是已经白到有些像康季珠。 正看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江逆闻声回头,只见一道白发身影悠悠闲闲从楼梯上现身,脚踏着拖鞋,身上和昨夜已经大不相同,换了身全新的浴袍。 他应该是刚冲了澡,发丝和面孔上都有些热腾腾的水汽,这种太过日常的感觉出现在并不日常的康季珠身上,无端多了几分似乎窥探到不该窥探之物的禁忌感。 江逆移开了视线。 康季珠看在眼中,哦了一声:“你在躲。”
他问:“躲什么?”
江逆为这话而稍微发怔,有些惊讶地望过来,可康季珠已经瞬间转换话题,询问:“厨师在哪里,我的早餐呢?”
这些东西对江逆来说无关紧要,他根本无心去听,一时之间却还是应道:“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叫人准备。”
康季珠并不客套,提出要新的衣物,新的家具,乃至于房间里很多饰品,他都像是主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要求更换。 放在昨日,难以想象。 但今时今日,江逆全都答应下来,一直到康季珠把自己的要求提完了,才焦急地抛出自己最关切的问题。“我还能活多久?”
康季珠坐在沙发中心主人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的欣赏着手中的茶具,闻言抬头看了江逆一眼。 他先安静,随后突然之间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白发青年面带微笑,无比残酷告知道:“你还没发现吗,你已经死了。”
“江逆。”
他说,“你被人活活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