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直在讲,佛、道二教发展过程中,一直是伴随着各种争斗,在唐朝之前的佛道之争中,哲学、义理方面的内容涉及的并不是很多,加上道教占据着民族大义并且联合儒家,所以道教略占上风。但是,随着义理方面的争论逐渐增加以后,道教在这方面的不足就凸显出来了,所以才会有楼观道派及陆修静等人对道教的经籍理论系统化研究。从唐初的佛道之争的情况来看,道教已经明显处于下风,比如慧乘和李仲卿的道法自然之争。当然了,慧乘对于道教的研究也不深,所以虽然发现了道法自然的内在矛盾,但限于他对道的理解的局限性和不足,没能给予李仲卿很有力的批驳,还好李仲卿也不怎么会说,也不能深入地阐释道和自然的本质关系,没有把慧乘给辩倒。但是,通过这些义理方面的论争,道教界意识到了自己在义理方面、哲学体系方面存在的不足,被奉为神明的《老子》,还有着大量的命题是我们这些后辈们远远没有理解透彻的,还需要重新研究,这就促使了重玄学的发展。那么接下来就看一下唐初的第二轮佛道之争的情况吧。第二轮的佛道之争发生在唐高宗李治时期,准确的说是在显庆年间(656-661)和龙朔年间(661-663),双方主要是围绕道教的义理展开。当时西明寺和尚道宣编撰了一部《集古今佛道论衡》,卷四中收录了双方在这一阶段的六次辩论,主要的代表分别是道教方的李荣,佛教方的义褒、慧立等。不过,由于这部书是和尚的作品,仅从语气上就可以看出贬低道教,公正性谈不上,所以其真实性也就存在疑问了。先介绍一下这轮佛道之争的道教主要代表李荣。李荣号任真子,生卒年不详,蜀地绵州人(就是四川绵阳),据说才高八斗,学冠巴蜀,与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是好朋友,有诗为证。卢照邻曾经专门为李荣写过一首诗《赠李荣道士》,言辞华美盛赞李荣的道行高妙,“锦节衔天使,琼仙驾羽君……”。同样是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也认识李荣,但二人关系就有点复杂,同样有诗为证。骆宾王写过一首《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这是一首长诗,不是夸奖了而是骂李荣抛弃了旧情人,是个无情无义的陈世美,当然了,那时候还没有陈世美呢,反正就是个爱情上不专一的人,让人家女道士“君心不记下山人,妾欲空期上林翼”,“不分淹留桑路待,只应直取桂轮飞”。当然了,骆宾王虽然说李荣是个陈世美,但却没有否定他的才华和在道法上取得的成就。李荣的爱情韵事放下不表,先把他的佛道之争的事交代明白了吧。实际上李荣在道教界算是一位重要人物,能出现在皇帝身边,直接参与李治主持的辩论赛,加上他在重玄学方面的成就,都可以说明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道士,但是我们的道教界的前辈们却连他的基本生平资料都没有记录下来。由于李荣的才学、声望很高,所以李治便派人把他从四川给召进了京,卢照邻那首诗应该就是那时候写的,只是猜测,没有仔细考证。熟悉卢照邻的道友知道,他当年主要是活跃在四川的,所以认识李荣这样一个学冠巴蜀的道士很正常了。李荣来到首都以后,先被安排住进了玄都观,后来又搬到了东明观,这都是最高规格的宫观了,也说明他的身份的确不低。接着,李荣便投身到了佛道论争之中。李荣来到长安的时间,大体上应该是在656年左右,因为657年。第一次佛教会隐“四无畏义”VS道教李荣“六洞义”:《集古今佛道论衡》记载是在显庆二年,就是657年六月十三日,因为前一天,西明寺正式落成剪彩了,所以这一天李治请了僧道各七位来到百福殿,要他们来一场辩论赛。李治是否为了更深入了解佛、道的经义不得而知,但这次争论层次并不是很高,慧立、会隐等能言善辩,李荣等人被问得无名火起,甚至说你们和尚这么喜欢剃光头,怎么不把眉毛也剃光了?当然,如果道士们也用点功夫记录这次争论,大失方寸的就应该就是和尚了。无论如何,和尚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家庆祝去了。结果:道教负。第二次会隐和尚竖“五蕴义”、神泰和尚立“九断知义”、李荣立“道生万物义”:这次辩论是在658年四月,李治应该是感觉上交的辩论很不过瘾,时间不短却没有什么档次的样子,倒有点像泼妇骂大街,所以李治再次组织了一次辩论赛,要求佛道二教必须各自己提出一个教义方面的观点,然后由对方来批驳,这样档次应该就高一些了吧。李治要佛、道双方同样还是各选派了七名队员入场。首先是佛教出题,道教批驳,佛教派了会隐竖五蕴义、神泰立九断知义,道教方的黄赜、李荣、黄寿等轮番上阵,依次论义,结果道士们说“莫识名体,茫如梦海”。实际上就是对和尚们提出的佛学概念、命题有点懵逼,你们说的什么啊,听不明白,这当然是和尚们说的,不过当时的情形可能也好不到哪去。这几位道士,包括李荣在内,对佛教的立义感到相当陌生,都不明白人家在说什么怎么反驳,加上道教自身的理论建设方面的确不如佛教,所以道教先败一局。接着轮到道教立义,佛教批驳,道教派李荣立“道生万物”义,佛教方派慧立首先发难。慧立:“先生云道生万物,未知此道为是有知,为是无知?”
李荣:“道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既为天地之法,岂曰无知?”
慧立:“向叙道为万物之母,今度万物不由道生,何者?若使道是有知,则惟生于善,何故亦生于恶?据此善恶升沉,丛杂总生,是无知矣……”二人的争论细节就不再引用了,大体的意思是,李荣先说:“我们道教的观点是“道生万物”,这句话道友们都不陌生了。于是慧立就问:“OK,咱们先不说道生没生万物,我就先请教,道有没有思想、有没有感知呢?”
李荣立刻回答:“天地万物都在道的控制下运行,哪能没有感知呢。”
慧立就窃笑不止,“道有思想有感知,那么为什么世间还有这么多恶人呢?怎么不只生好人啊?所以啊,你们的道就是不辨善恶的。如果连善恶都不辩,这种道还敢说是有思想的?这种分辩善恶的无知的道怎么能衍生出天地万物,怎么能成为我们的尊重的榜样啊?……(略去三百多字)”李荣:“……”道宣说“荣亦杜口默然,于是赫然下座”,依李荣的水平,自然不应该如此不堪,至少也应该战上八百回合以后再落败。当然了,二人的争论并不是如上面这样简单直白的,而是涉及到了更深层次的道教和佛教的本体论的内容,讲起来比较困难,只说结果的话,慧立很巧妙的避开了道教的本体论,而是用佛教的业感缘起来,从认识论的范畴来把李荣的立义引向了一个悖论中,从而无论李荣怎么回答都陷入了困境。接着黄寿出场,竖“老子名义”,会隐抗论,内容也不多讲了,总之按和尚的说法,“计罪论刑黄寿死有余”,眼看天黑了,和尚们表示对方太Low,不是一个档次,“众僧树义,道士不识其源”,至于神泰的九断知义,道士们甚至“生来未闻此名”,所以勉强坐在那,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无以遮羞遂浪作余语”,总之就没有什么好话,没办法,笔在对方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