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变得痴痴傻傻了。如此反复了两三次之后,在医正的诊治下,大家这才知道,这王妃的疯病是治不好了,只能尽量留意着,在她发病的时候,多加照料便是了。好在王妃痴傻的时候,宛如乖巧的稚子,乖的叫一众人直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尤其是叶涟漪,更是形影不离的照看,大家这才省了不少心。这第二件事,却是祁承璟的病。原本启程的时候,已经轻了许多,可是这些日子游山玩水,竟然感染了风寒。可这风寒之症却又加重,甚至到了咯血的地步了。这却是一件大事了,众人再也不敢耽误,这才急急的向着京城出发。得知百里清如快到京城的消息,连翘一大早便跑到府门口等着,还不时的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红苕从外间采买回来,见到连翘这般模样,嗤笑一声,不屑道:“哼,知道的,是你在等你家小姐。这不知道的,看你这般模样,还以为是在心急如焚的等着这王府的正经主子呢。”
连翘闻言,抬眼瞅了瞅她涂得有些过分的脸,道:“我不管是在等谁,都谨遵着奴才的身份呢。不像有些人,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也不知道是准备勾引谁呢。”
红苕今日的确是穿的够隆重,上身着一席大红牡丹上衫,绣了金线的滚边看起来霎时耀眼。下身穿了一条撒花烟拢百水裙,腰间佩着比目鱼纹佩,手腕上还带了一对玉镯,越发的衬着那一双皓腕洁白如玉。一双明眸似水,两条眉如远山含黛,朱唇一点燕红,腮颊胭脂酡红。她本是上等姿色,今日这般打扮起来,倒是不像丫头,倒像是开了脸的妇人了。只是,她的眼中却带着几分的妖气,怎么看,都像是上不得台面的妾。红苕原本就是皇后身边的人,被派到这府内,名义上是祁承璟的贴身丫鬟,可是任谁都知道,有皇后的那一分颜面在,红苕迟早是这府里的侧妃,便是再不济,也是个比一般妾尊贵的滕妾。这王府内的人个个都是成了精的,又哪有不知道之理。再加上百里清如过门之后,又是个傻子王妃,平日里是不管事是。这红苕日后成了祁承璟的身边人,谁是这王府的天,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是以,不管心内如何,面上,都对她极为尊敬。今日因着王爷回府,大多数下人都在这府门口,此时连翘毫不留情的呛声红苕,顿时让后者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红苕冷笑一声,还嘴道:“果然是傻子主子养出来的疯癫下人,我一个宫内的五品女官,如何穿着何时轮到你个普通人家的下人置喙了!”
她这么一说,连翘才想起来,红苕在宫里的确是有封号的,且还是个五品掌膳女官。照着尊卑制度来论,她的确是没有资格的。只是,连翘也不是傻子,她眉目一转,顿时笑道:“是了,原来红苕姑娘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宫里的人呢。这靖王府这么大,大概是容不下您这个五品女官吧,所以才叫红苕姑娘至今都没有看清楚,如今拿的是哪里的月银?”
这话一出口,红苕顿时一滞,是了,她只顾拿身份压人,却忘记了,她如今是身在靖王府。她再如何,也是个下人,下人最忌讳的,便是认二主。如今她既然跟了靖王,便是靖王府的人,可她还口口声声惦记着宫中,往小里说,这是念旧情,可若是往大里说,若是日后这王府跟皇后不睦,她第一个就难辞其咎。虽然她的确是皇后派来监视靖王的,可是她可以心知肚明,却不能叫别人捉住把柄。想清楚了这一层,红苕看向连翘的眼神也越来越冷:“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就是不知道,你这般挑拨,是受了何人的指使了!”
“我行的正坐得端,可你是不是如此,我就不知道了。”
连翘毫不客气的回嘴,顿时引得这些下人有些议论纷纷。这连翘平日里在王府内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也让府内的老人极为喜欢,加上又是王妃的贴身侍女。这按理来说,王妃身边的人将来可就是王爷的房中人,是以,在这王府里也越发的得人缘。红苕自然更不必说,身为皇后派来的人,将来在府中的地位更是主子的位置。今儿个这俩人在府门口吵了起来,更是引得府内的人有些看热闹的意思。更多的人,则是期待连翘能将红苕给狠狠地骂一顿。“这般颠倒黑白,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红苕被连翘气得浑身发抖,手顿时举了起来,想要打上连翘的脸。一旁的长青身形一动,顿时闪身到连翘的身前,右手牢牢地握住了红苕的手,狠狠地捏着,冷声道:“红苕姑娘,你若是不懂王府的规矩,属下不介意送你去刑房一趟。”
他就是看不得这女人嚣张跋扈的样子,仗着自己是皇后送给王爷的,就在府中横行霸道,像个螃蟹一般。平日里就算了,今儿居然要在大门口教训人,让这过往的人都看靖王府的笑话么!更何况,他心里其实还有更隐秘的心思,他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连翘这小丫头,虽然说连翘在他面前更加嚣张,可是他就是见不得这丫头受委屈。红苕顿时恨恨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拼命想要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收不回来,她哧了一声,不屑道:“你算谁?滚开!”
“我是不算谁,可是,在这靖王府,你却比我更算不得什么。你若是识相,便乖乖进府,不然,我自然有方法叫你老实。”
长青依旧淡然的说着,眉眼之中却多了一种叫做寒意的东西。红苕闻言,身上禁不住有些发冷,她狠狠地一跺脚,道:“进去就进去,你松手!”
长青松了手,冷冷的看着红苕跑进了府,这才转了身看向面前的连翘。连翘本准备还手,可面前突然便多了一堵人墙,那熟悉的气息顿时叫连翘有些脸上发热。她刚抬起眼准备低声说一句,谢谢。便见长青回过身,皱着眉头道:“既然是等王妃,便老老实实等着吧,别让人看王府的笑话。”
连翘预备好的话顿时就收了回去。是了,他眼中只有王府,不让红苕打下来也是为了王府的脸面。他心里果然是没有自己的!想着,连翘一张脸儿上顿时又委屈了起来。可她很快就没心情委屈了。自远处驶来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了靖王府的门前。早有丫鬟婆子便小跑上去,掀开了帘子。当先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扶着婆子跳了下来。女子一张脸上脂粉未施,却自有一种天然的媚色风情。她的怀中还抱着一只通体金黄的小猴子,猴儿温顺如猫一般窝在她的胸前睡得正香,便是连下车这样大的动作都未曾叫它睁眼。继而从车上缓缓下来一个女子。淡扫蛾眉,明眸善睐。唇如蜜桃,眼如繁星。一笑绽开,仿佛霎时千树万树花开。她朝着门口羞怯的看了一看,顿时露出了一抹天真的笑意:“连翘!”
连翘早跑了过来,一把抓住百里清如的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笑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面说,一面又拉着百里清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道:“小姐,你瘦了,是不是在外面吃苦了啊。”
说着,小小的蒜头鼻又是一酸,顿时掉下珍珠一般的泪珠来。百里清如忙得伸手擦去她的泪,笨拙道:“不哭,不哭,我错了。”
说着,百里清如顿时如同犯错的孩子一般,脸上写满了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