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通明,房间收拾的十分整洁,桌椅板凳看着均是竹木材质所成,墙角边放着一张简单的床铺,地上铺着青灰色的泥砖,墙壁上到处挂着奇形怪状的野草,靠窗的位置则摆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可能是屋内比较封闭的缘故,风干的药草稍微比院子里的气味浓郁了些,苏樱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口鼻,还是被这浓浓的气味呛的轻微咳嗽了几声。屋子就这么大,苏樱确实连个人影也没见到。房主既不在,自己又不好随便翻腾,便只好瞅瞅明面上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寻了半天,才在桌上看到一个竹筐,筐子里有些小小的红彤彤的果子,是她以前没见过的果子。她实在饿急了,拿起果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嘴里塞着,也没尝着好吃不好吃的,反正先填饱肚子再说。说实话,味道不是太好,苏樱只觉得吃在嘴里涩涩的,一边吃着还一边皱着眉头。她环顾着四周,眼神扫过那张干净整洁的床铺,只见铺上放着件衣服,是件淡蓝色绣着竹叶花纹的长衫。这显然是件男人的衣服,苏樱倒是没什么,男装也罢,只要能穿便可,只因衣服上沾染的尸臭味实在让她难以忍受,便只想尽快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不知这主人家回来会不会责怪——她擅自进了屋,吃了东西,还穿了人家的衣裳。虽这么想着,苏樱还是决定拿了衣服准备换上,若是主人家责怪,大不了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抵了便是。她瞧了瞧四周,发现这屋里上下,也就只有这床榻适合换衣。于是放下帏幔,脱了外衣,打量着手里的衣衫,正琢磨着这衣裳该怎么穿的时候,身下的床榻却突然弹开,苏樱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连人带衣裳从倾斜的一侧滚落了下去。这不偏不倚地正巧砸到了躲在暗格里的萧岳,伤势未愈的他不免吃痛的皱起眉来。暗格空间狭小,虽能躺下两人,却也拥挤的很,萧岳本是有些不情愿的,却还是打开了暗格的机关让她挤了进来。外面来的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他只是不想牵连无辜,毕竟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其实,在苏樱刚刚踏进屋门的那一刻,没多久一群不速之客便也悄然而至。萧岳早知方才敲门的不是那群杀手,若是来杀他的,两脚踹开便是,又怎会如此识礼的敲起门来。由于他的听觉异于常人,当来人推门而入的时候,萧岳便知是个女子,只是脚步声听着略显沉重了些,想来是走了很久的路。听见她在屋里悠闲地晃悠,躲在暗格里的萧岳原是有些不安的,直到苏樱上了床榻,他才借机触动机关好让她滚落进来。以他现在的能力,怕是连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也对付不了吧,更何况外面来的还是一些训练有素的杀手。苏樱心中一惊,这看似普通的床榻居然设有暗格,而且里面竟还躺着个人!心想,难不成是这房屋的主人?好好的床铺不睡,却躺在这狭小又漆黑的暗格里,倒真是稀奇古怪的很。萧岳抽出被苏樱压在身下的衣袖,倒是极为淡定,“若想活命,便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
苏樱听了,顿时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心想,她一个姑娘家,又形单影只的,该不是对她有什么企图?那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了!苏樱正愁着该如何脱险,便倏地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响。虽看不见,但听得出来,外面好像来了很多人,以及到处翻箱倒柜的声音,像是在找些什么。没多会,便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屋里屋外都翻遍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此时,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向另外一个黑衣男子禀道。带头的黑衣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床上的衣服,正是苏樱身上脱下来的那件。“这里怎会有女人的衣服,难道……那个樵夫看错了?”
黑衣男子拿起衣服自言自语道。“他身重剧毒,又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就算他的武功再高,定然也活不了。”
“可是殿下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边的黑衣人好心提醒道。带头的黑衣人斜眼瞪他,“殿下还说,此事不成,提头来见!”
话一出,身旁的黑衣人便立马低头不语了。“告诉所有人,就说尸首已被野兽啃食,若想活命,就乖乖按我说的做。”
“是。”
男子颔首应道。苏樱听着外面的谈话,琢磨着他们所寻之人该不会是与她躺在一处的男子?原来他让自己安静,是怕这些歹人发现他们,看来之前是她想多了。苏樱这才暗暗舒了口气。确定他们是真的离开了,萧岳才拨动了床榻的机关,两人纷纷从那狭窄的暗格里走了出来。他们两人纷纷下了床榻后便各自理了理仪容,同时抬首间,竟四目相视。苏樱好没出息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只因她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一袭月白刺绣长袍,腰间系着碧色腰带,如墨青丝皆拢于金冠之中,面若美玉,俊朗如月,乍一看,倒像那漫画里精瞄细作的俊美男子,高贵儒雅的气质却与这茅草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似的。萧岳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缓缓转过头去,“姑娘还是先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吧!”
声音甚是好听,却透着些许清冷。苏樱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中衣,这里是古代,她现在的样子被任何男子看到都会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吧。于是握着先前一直拿着的衣衫询问道:“这是公子的衣衫吗?因为先前的衣服脏了,这衣衫……可否先借我?”
“衣衫并非我的,姑娘穿去便是,我自会同这衣裳的主人知会一声。”
他淡淡回道。不是他的?苏樱懒得多想,没多会便换好了衣裳。这衣裳的主人倒是和她一般身形,由于她是女子,身高比男子稍微矮了一些,除了衣袖下摆稍微长一些,其他地方也算合适。原主本就生的俏丽非凡,若是绾上发冠,倒是比那男子还要俊美万分。待苏樱穿好了衣服,萧岳这才淡然转过身去,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番。她的脸上虽有些点点污垢,但依然掩盖不住原本的秀丽佳颜。这气质与样貌以及她头上成色上好的梅花白玉簪,都暗示着她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况且这荒山野岭的,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免让萧岳对她心生疑虑。“姑娘从哪里来?为何独自一人出现在这深山里?”
萧岳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一边悠哉的喝茶一边问道。苏樱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穿过来的,估计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吧,反而会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只是告诉他自己是被人加害后扔到乱葬岗的,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死,只是突然失忆了。萧岳虽是听的云里雾里,却也觉得她讲的并非全是假的。“既然如此,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如今她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哪里还有什么打算,眼下,苏樱只能盼着他能被自己的悲惨遭遇所打动而暂时收留自己。于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一旁饮茶的萧岳,“我看公子也是心善之人,可否留我几日,待我养养身子,兴许能记起些什么。”
萧岳自知不是屋主,便也不好私自打发她走。况且,天色已晚,她又是个姑娘家。只见他云淡风轻地饮着杯中的茶水,片刻后才开口,“本公子也是寄人篱下,做不了收留姑娘的决定,你且在此歇着便是,等这屋主回来再说。”
说罢便将那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苏樱听了,才知,原来他不是房子的主人。由于长久滴水未沾,口干舌燥的苏樱本想先坐下来喝杯茶水,不想,这还未坐下,便见一旁的萧岳忽地捂住胸口,俊美的五官瞬时变得扭曲,竟生生地从嘴里吐出一口黑血来。吓得苏樱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这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吐血?难道是……茶水里有毒?苏樱见状,有些担忧地凑上前去,“公子,你没事吧?”
萧岳皱眉,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我中毒了……暂时还死不了。”
苏樱目视着茶壶——果然是这茶水有问题。这心中顿时生出丝丝还好我没喝茶的侥幸来。萧岳的额间已渐渐渗出细微的汗珠,攥紧的拳头由于太过用力而被指甲抠的渗出了血迹。苏樱见状,忙将身上携带的帕子塞进他的手掌心。她只能帮到这里了,后面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萧岳抬头淡淡地扫了苏樱一眼。手里攥紧了帕子的同时,眼神突变,仿佛记起了什么,强忍着疼痛翻找起竹筐里的东西来,那是白陌临行前放在那里的,说是世间极其罕见的果子,可以用来和其他药物一起辅助解毒的药果。白陌曾嘱咐,在他回来之前,若是体内毒素发作,吃下两颗便可缓解。可如今那筐子里竟然空空如也,哪还有一粒果子的踪影。他明明亲眼看到白陌将药果放在里面的,怎会不翼而飞?苏樱见他似乎在找些什么,回忆之前,莫不是她进屋时吃的那些红红的果子,便试探的问道:“公子……是在找竹筐里的果子吗?”
他看着她微微点头,心里似乎有着不祥的预感。“那……那果子……被我吃了……”苏樱支支吾吾道。“……”萧岳无奈的按了按眉心,此时也只能借用体内微弱的内力来压制毒素了。只是以他如今的状况,顶多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但愿白陌能够赶在他毒发身亡之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