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被褥都用香熏过,有一股淡淡的桂花味儿,婆子边换边夸寿氏,“太太疼七小姐,五小姐缠着太太要这新被褥,太太一直没答应。”
姚婉宁躺在床上,身体一下子陷入软软的床铺内,新被褥果然舒服。 县医署的蒋大夫来诊了脉,姚婉宁特意将方子要来看。 蒋大夫奇怪地道:“七小姐也懂看方子?”
姚婉宁摇摇头将方子递给童妈妈,“只是少许药理。”
心理医生是要有医学基础的,她这样说也没错,起码她知道这些药对不对她的症。 童妈妈亲手将药煎来,姚婉宁一口口喝下去,这样被寿氏精心调养了一日,姚婉宁已经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心里也畅快起来。 童妈妈满怀心事地走过来,看着姚婉宁脸上的笑容不忍开口,只是轻声道:“七小姐今天怎么这样高兴?”
姚婉宁转过头来,“我们就要从这里走出去了。”
听得这话,童妈妈想要露出笑容,却又飞快地沉下眼睛。 童妈妈从进了屋就一直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寻常人都能看出童妈妈心事重重,姚婉宁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童妈妈点点头,“七小姐,六太太说,过几日就让我回去庄子上。”
她害怕到时候小姐又要任人摆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来维护小姐。 童妈妈是她的帮手,寿氏当然不可能留童妈妈在这里,利用完她之后就会再像从前一样将她锁在绣楼里。 “童妈妈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姚婉宁推开窗子。 姚婉宁话音刚落,童妈妈抬起满是期望的眼睛,“奴婢想要一辈子侍奉小姐。”
姚婉宁含笑,“那就谁也不能带你走,我身边的事,从此之后只有我说了算。”
七小姐被限制在这里,一切都由六太太做主,怎么能将她留在身边?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一阵欣喜,就完完全全地相信了,她这是怎么了?七小姐才十二岁,本是该由她照应,她心里却开始依赖起七小姐。 她这是老糊涂了吗? …… 婉宁一直坐在窗边向外看,童妈妈凑过去看了一眼,小院子里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窗口风硬,小姐还是小心点。”
童妈妈将披风盖上姚婉宁肩膀。 “今天怎么没有听到锣声?”
姚氏的族学开课的时候总要敲声锣,中间下课也要敲锣提醒,好让族人知晓不要打扰了族中子弟进学,从心理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暗示效应,是要让族人记住只有科举出仕一条路才是正途。 往常都能听到锣声,今天却没有。 童妈妈怔愣片刻,恍然大悟,“奴婢还真没发现,小姐这样一说,可不是……要不然奴婢出去向人打听打听。”
族学是姚家一等大事,今天却换了章程,这里定然有什么原因。 不一会儿功夫童妈妈从外面进来,“也没打听出什么,就说族里今天开正门迎客,可能是怕惊扰了客人,还提醒我不要到处乱走,免得六太太不高兴。”
童妈妈刚说完话,就听七小姐道:“什么客人,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得?”
小姐怎么说半点声音都听不得,童妈妈道:“只是不敲锣啊!”
姚婉宁道:“旁边的东寺也只响了晨钟。”
连寺里的钟也不响了?童妈妈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 是啊,她都没注意这些,七小姐可真是仔细。 “小姐那咱们今天还出不出去?”
“出去,”姚婉宁转过头来,指着下人刚刚送过来的衣物,“不过,妈妈跟人说一声,这身衣裙我不喜欢,我就喜欢五姐姐从二祖母那里得来的那件缠枝西番纹褙子,正好配六婶给我做的簪子。”
童妈妈愣在那里,“都是五小姐从您这里抢东西,奴婢拦都拦不住,现在您要五小姐的东西……五小姐怎么会给。”
姚婉宁扬起眉毛,“她怎么能不给。”
这么重要的客人来到姚家,寿氏不想出半点的差错,哪怕是让姚婉如受些委屈。 …… 姚婉如在寿氏面前转了一圈。 “五小姐真漂亮。”
旁边的赖妈妈笑着夸赞。 缠枝西番莲的褙子,头上是沈家送来的如意梅花顶簪,从铜镜里看了看自己,姚婉如撅起嘴,撒娇地喊,“母亲,我还想将纱花换成镶了碧玺的石榴花。”
寿氏摇摇头,“那是沈家送给婉宁的,今天沈家人在,你可不能戴。”
姚婉如大大的眼睛微垂,眉毛也轻轻蹙起,嗔怒中还带着几分的娇柔,让寿氏顿时心疼。 姚婉如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真是美,她怎么长了这样一张娇美的脸,比母亲和父亲都要漂亮,连祖母都说,姚家的男子要看五叔,女眷要看她。 寿氏上前整理女儿的鬓角,“好了,好了,这样已经很抢眼了。”
“我戴又怎么样?沈家还能炸了不成?”
姚婉如说着扬起声音,“七丫头还要求着母亲给她碗饭吃,母亲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懂。”
寿氏不能将整件事讲给女儿听,现在正是她管家,她一眼就看中了族里的几个粮仓,是去年存下的粮食,她就想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将这些粮食高价卖给沈家,她娘家弟弟能向漕帮收来便宜的粮食,到时候一充补,来来去去就是几百两银子。 想到这个寿氏都眉开眼笑,“你不是喜欢蜀锦?今年冬天给你做两件蜀锦的小袄。”
姚婉如刚要答应,崔妈妈从外面进来行了礼,“六太太。”
寿氏头也不抬,“婉宁呢?婉宁来了没有?”
崔妈妈神情有些为难,“七小姐不肯来。”
寿氏诧异地转过头。 崔妈妈用余光瞄着姚婉如身上的褙子,“七小姐说,想要五小姐这件缠枝西番莲的褙子,这样才配太太送去的首饰。”
“什么?”
姚婉如瞪圆了眼睛,“她竟然跟我争衣服?真是笑话。”
见寿氏不说话,姚婉如愤愤地转头,“母亲你就是对她太好,才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伸出手拉住寿氏,“母亲,快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寿氏皱起眉头问崔妈妈,“这是婉宁亲口说的?”
崔妈妈点头,“奴婢也怕听错了,问了又问,七小姐说没有那件褙子,她不出门。”
姚婉如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额头上。 “她算什么东西,也拿起乔来,”姚婉如一把拿起笸箩里的剪子,“母亲不去我去,她不喜欢母亲做的衣服,我全都豁碎了,臊死她。我若是她,落得这般谁也不要的地步,不是死了,也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呸,还敢这样不要脸的作威作福。”
“婉如,”听到女儿骂出这样的话,寿氏沉下脸,“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这样说话,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是我家。”
姚婉如气的脸颊发红,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花来,一直被她取笑的人,竟然也敢开口跟她要东西。 真是无法无天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从来都是她去拿七丫头的东西,七丫头只是缩在一旁捧着看书,什么话都不敢说。 什么时候轮到七丫头对她开口。 只要想到这些,她胸口就如同压了块大石在上面,憋闷的难受。 姚婉如将剪刀握得紧紧的,“母亲还要向着她不成?”
寿氏顾不得安抚女儿,吩咐赖妈妈,“你去跟七小姐说,五小姐今天穿了这一件,她若是喜欢改日请人再做一件给她。”
赖妈妈应了一声带着崔妈妈出去,寿氏拿着姚婉如坐下,“你就不能忍一忍?等沈家人走了,随你怎么闹。”
姚婉如跺脚,“我看她是故意和我作对。”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赖妈妈急匆匆地赶回来,“太太、五小姐,七小姐闹着要那件衣服,说什么也不肯出门,奴婢好话坏话都说尽,七小姐只说太太向着五小姐,不愿意照应她。”
寿氏转头去看沙漏,再这样下去沈家人就要来了。 姚婉如听着赖妈妈的话,紧紧地看着母亲,这一次母亲定会生气。 寿氏迎上女儿的目光,“婉如将衣服换下来……” 姚婉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撕心裂肺地大喊,“我不,我不将衣服给她,我不……” 喊了两句见寿氏神色没有动摇,姚婉如似是被抢了最心爱的东西,顿时伤心地大哭起来,“她怎么不死了,她怎么不死了……” …… 童妈妈满脸担忧,“小姐这样折腾五小姐,将来五小姐定然会来闹,奴婢是怕今天痛快,只怕日后不好过。”
姚婉宁一口气将药喝光,“从前我顺着婶娘和五姐又怎么样?”
再说,她就是要让她们生气,越气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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