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宋启愚写完了信笺,默默地走到窗前。他凝眉望着黯淡的星空,低声吟诵道:“雍州兵将虽骁勇,纵暴竟与柔然同。闻它吃人剑阁外,巴蜀谁人不死争!”
他用手抚着额头,又自言自语道:“天地神明,仙逝的怨鬼,本王定要还四川人民一个公道!”
他回到书案前,将信件装进不同的锦匣,又贴好了封条,才转头对外面喊道:“段鲲、杨道。”
两员护卫应诺一声,跨进了门槛。宋启愚拿起两个锦匣,递给段鲲说:“你马上去趟兵部,让他们连夜用快马把这两个锦匣送往军中。第一件发给毛承循。鉴于他已经与司马焌、康恩、李景汇合,本王命他立即西取泸州、宜宾和内江。匣子里面还附有我的几封亲笔信,可供他招降各处的官民使用。”
段鲲赶忙接过锦匣。宋启愚又说:“第二件送到巴中前线,命令蒙正、易东撤出米仓山,改由剑阁入川。”
段鲲躬身答道:“末将这就去兵部。”
宋启愚回身又取过一个锦匣,交给杨道说:“这件,明日发给国栋将军。”
杨道接过锦匣,躬身施礼说:“末将遵命。”
宋启愚从桌子上拿过最后一个锦匣,随口问道:“再造和长白回府了吗?”
还没等杨道答话,就听外厢有人言道:“我跟再造看公义王心情不悦,一直在此听命。”
随着声音,童道生和吴襄走进了书房。看两个朋友对自己如此关心,宋启愚觉得很宽慰。他迎上前来与二人见了礼,又示意杨道下去,并吩咐从人献了茶,这才把锦匣递给吴襄说:“长白,这道手令你转给双桂。要他加强陕西的治安。雍州军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昨日已命光照带着一万禁军往长安去了。”
吴襄边接锦匣边说:“看来,公义王是决心要动一动苗家伟了。”
宋启愚点头说:“不错。连人都敢吃,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国家要强大,社会要发展,绝不能依靠这种缺少人性的无赖。”
宋启愚轻舒了一口气,又说:“好在承循已经打下了夔州,东路大军也已进入了巴地。若他们互相配合,水陆并进,很快便能兵临成都城下,骆建成的末日快到了。另外,我又命令蒙正绕道剑阁,卡住苗家伟的退路,这就等于是用八万大军包围了三万雍州军。我料苗家伟是不敢铤而走险的。”
童道生略一拱手问道:“那么,公义王准备怎样处置苗家伟呢?”
宋启愚轻舒眉头说:“毕竟他抗击过西羌,又跟柔然打过仗,就革职迁往徐州居住吧。通过这件事,我感觉有必要在军队的操典制度里增加退职条款,以遏制军人无端杀戮和作恶。”
童道生点头说:“这是对的。如果可能的话,您还应该把这种制度推广到官吏的管理上,甚至用它制约皇权。”
宋启愚微微笑了笑说:“再造与唐学士的观点倒是越来越接近了。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咱们的皇帝只有一个,不可能换人,那要怎样约束呢?”
童道生呵呵笑着说:“不瞒公义王,兄弟跟唐明渊确实探讨过此事。唐学士说可以不必动摇皇帝的地位,只削弱其权力就足够了。”
宋启愚凝神想了想说:“唐学士的想法确有独到之处。明天让他到府里来吧。我要跟他谈一谈。”
接下来,宋启愚又转向吴襄说:“长白,双兰夫妇去金陵也有不少日子了,不知现在怎么样?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吴襄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这个丫头野惯了,不会有事的。倒是钱若水文文弱弱的,我就怕他耽误了公义王的事。”
宋启愚哈哈大笑说:“你家女婿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随我征讨耿宇辉的时候,每次都是他冲在前头斩将夺旗啊!他的文笔也不错,又会瞧病,可谓是文武双全,尤其是,他还精于绘画。咱家双兰的眼光确实挺贼啊!”
吴襄赶紧陪着笑说:“长白代小婿谢公义王谬奖。”
兄弟三人又聊了一阵子,直到丑时,才各自安歇。第二天,在金陵城内秦淮河边的大道上,吴双兰和钱若水夫妇领着一群执事,抬着蒙了红绸的匾额,吹吹打打地往大将军府走去。一路上,不少看热闹的人凑趣问:“大兄弟,这是往哪里讨喜呀?”
钱若水嘿嘿笑着说:“上个月,谭大将军帮我夺回了运药的船,又帮我卖了货。我夫妻这是抬着金匾感谢大将军去。”
吴双兰也笑着招呼众人说:“大伙都去,都去啊!凡是跟着我们去给大将军磕头的,我每人给两个大钱的好处。”
“好呃!还有这么好的事呢。小兄弟、小嫂子等等,我们都去!”
周边街巷的老百姓听说有钱可挣,全都打着哄跟在后面往夫子庙方向走去。不多时,众人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大将军府门前。钱若水用双手撩开匾额上蒙着的红绸,朗声对大家说道:“各位请看。‘恩泽万民’这是小可对谭大将军的由衷感佩。我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了,就数咱金陵繁华太平。要不是我这买卖主要在淮南啊,我都不想回去了呢!伙计们,敲打起来。让我们一齐跪地,请谭大将军亲手来接匾好不好啊!”
“好啊!”
人们又发出了一阵欢呼声。转眼间,在大将军府门前已经跪了几百号人。当然,也有人是为了挣那两个铜钱,才暂时委屈自己膝盖的。看到这种情形,门前值守的军将赶紧进府去通报。那位曾经的文举人、饶国军师,现在金陵城的最高长官谭文元早就听到了外面的锣鼓声。他觉着这是树立个人威望、传扬美好名声的机会,便呵呵一笑说:“列位将佐。看来老百姓还是有良心的。本帅只为他们做了一点小事,却能得到如此颂扬,真是惭愧得很啊!”
议事厅里的将校们则喜笑颜开,点头奉承道:“大将军爱民如子,治政有方,理应得到万民的爱戴啊!”
又有人挑着大拇指说:“能在大将军麾下效力,实属我等的福气啊!”
还有人撺掇道:“大将军,不如您就带着我们到府外去开开眼。也让我们听听老百姓对您的赞颂。”
谭文元心里很得意。他轻咳了两声,爽朗地说:“百姓嘉许,谭某没有推辞的理由,我这就率领你们出府接匾。”
见谭大将军出来,钱若水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又向前跪爬了几步,抬头紧盯着谭文元,激动地说:“小人这次能保住性命、免于破产全赖大将军神威。小人思虑再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大将军的,只能给您送块金匾,并替您扬名,以此来表达小人的感激之情!”
吴双兰也流着泪说道:“大将军对小人夫妻的恩情,我们就是给您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啊!”谭文元乐呵呵地说:“维持地方治安,保障人民生活本是谭某的职责,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再说,你们上次不是已经面谢过我了吗。又何必再给本帅送这‘恩泽万民’的牌匾呢?”
钱若水又磕了个头说:“大将军不知,小人们是用全部身家和借来的银子才采购了两船大黄、茯苓、云木香等草药。可谁成想,小人的船刚进了长江就听说周军封锁了江面。小人还听说前面几个月已经有很多商人被没收了货物。就在小人疑惑时,是大将军的水师打退了周军,小人这才来到江南。刚开始,您手下有位将军还想扣我们的货,又是大将军替小人出头,才让小人们死中得活呀!莫说送块金匾,就是把命交给大将军小人也舍得!”
谭文元听他说的至诚,便轻轻抬手说:“起来回话吧。你送的匾本帅收下了。本帅也希望你能多到我江南来贩药。嗣后,本帅还会差人送你一笔下次贩药的定金。”
刚刚站起身来的钱若水听了这话,赶紧又跪下说:“大将军的栽培之恩天高地厚,小人永记不忘……”接受完金匾,在回议事厅的路上,有部将凑近谭文元问道:“大帅,您为何对一个小小的药贩子如此厚待呀?”
谭文元微微笑了笑说:“自周朝禁运以来,我们这里什么物资都短缺。别的东西还好说,咱江南有了就用,没有就不用,只是这草药,大多数种类咱这儿根本就不出产。也正因为咱这儿产的药少,贩药的人就更少。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本帅是想通过这个姓钱的给咱江南多拉几个大药商来,这才给了他定金。”
众将恍然大悟说:“大帅深谋远虑,我等自愧不如。”
谭文元又说:“我这里还写了一个采购单子,一会儿可命人交给钱姓夫妇,让他们为我金陵代为采买……”晚上,钱若水画完了一幅彩像,又拿出之前绘制的几幅肖像与之对比。觉得满意后,他转头呼唤妻子道:“兰妹帮我看看,这次画的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吴双兰上前仔细端详了那幅人像,吃吃的笑道:“别说,夫君这次把谭文元画的还真有一股英武气。”
她用手抚着丈夫的肩膀又说:“既然完成了任务,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钱若水拍拍双兰的手背,温情地说:“这次,让夫人跟着我演戏,吃苦了。咱们明天再去大将军府讨要一张通关文书。晚上,我们就能乘着暗夜,悄悄渡江了。”
双兰伸手搂住丈夫的脖子,喜眉笑眼地说:“这有什么,我还觉得挺有趣。以后,再有这种事,我还跟着你干。”
次日一早,吴双兰夫妇到大将军府去开具通关文书。他们见出来进去的人全都面带笑容,而府门内外也正在悬灯挂彩。钱若水便陪着小心问当值的军吏:“官爷,咱这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军吏先在文书上盖了个大印,但又不递给钱若水,却说:“这要不是上面有人交代呀,光盖个印你就得拿出十两八两的,而且你跑一趟还办不成,我这儿还要替你前后支应……”钱若水何其聪明,马上领会了军吏的意图。他恭恭敬敬地将一锭白银塞在军吏的账册下,笑嘻嘻地说:“小人怎能让官爷为了我的事白白辛苦呢?一点谢仪,请您笑纳。”
那军吏拿了银子,原本拉长的脸一下子变得很圆。他笑眯眯地把通关文书递出来,说道:“这钱可不是给我的。我还得一层一层帮你打点。好在,我们大将军官运亨通。喏,你瞧这府上张灯结彩的。明天,咱江南国主的特使要到金陵来,给咱大将军封一个万户侯的爵位。听说啊,这次加封的万户侯只有六位,可见咱大将军的地位之高。以后哇,钱老板搭上了大将军的关系,你发财的机会多的是呀!”
钱若水故做喜悦状,双手合十说:“佛祖保佑。希望大将军无病无灾,福禄永享。”
吴双兰则装作遗憾地说道:“要是能晚走几天就好了。可惜,这样的热闹我们看不到了。”
一晃儿,过去了七八日,长江北岸的周军统帅席军民遣人给谭文元送来了一封书信。谭文元不知就里,赶忙拆信观瞧。刚看了一半,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其后,他把帐下的主要将领唤到帅府,当众说道:“列位,你们看,这是周朝的东南行军总管给我写的信。那席军民的言辞非常卑微。他说周军想在长江上搞一次巡江演习,为了避免与我军发生误会,故而告知。他还保证,周军的船舰只在北岸游弋,绝不跨过长江中线。并且,他还让使者附送了一批粮食酒肉,犒赏我军将士。你们以为,他有何用意?”
一员将领抱拳说:“大帅,周军与我军时有摩擦,但他们在江上从来没有占过便宜。末将以为,他们可能是害怕遭到咱们楼船的袭击,才跟您打招呼的。既然如此,咱不妨就做个顺水人情,收了他的东西,让他们自由巡江。”
又有一员将领抱拳说:“大帅,大周毕竟是强国,咱可不敢大意呀!他们不会耍什么手段吧?”
还有将领施礼说:“大帅,这样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请示一下国主再做决定呀……”在众将议论了一气之后,谭文元轻笑一声说:“大伙的意思本帅已经明白。此等小事就不必惊动我国主上了。既然席军民对我们以礼相待,我们也该客气些,就准许他们巡江好了。不过,本帅也要预做准备,不叫周人觊觎我金陵。”
谭文元抄起了一支将令,继续说道:“樊将军,本帅命你整饬舰船,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一员大将出列接令,高声喝道:“末将遵命。”
谭文元又抄起一支将令,说道:“戚将军,本帅命你加强江防,不叫周人有可乘之机。”
又一员将领上前接令,并喊道:“末将领命。”
谭文元略微思忖了一下,又说:“周人打算望日演习,那我们不妨在他们之前也搞个表演。张将军,你去准备十艘楼船和二十条快船,备齐弓失箭弩和一应器械,另外,再带上两条靶船,本帅后日要用。”
一员将领叉手施礼说:“大帅放心,末将接令。”
两天后的清晨,东方刚刚露出一丝霞光,隔着浓浓的水雾,驻守在长江北岸浦口水寨的周军突然发现有十几艘敌舰悄然靠近了本方的阵地。周军哨兵立即吹响了警报号角。不多时,申鲤、宋钊等将领便赶到了水寨城头。申鲤大声命令道:“现在江上有雾,又晦暗不清,咱不能贸然出击。薛成,你领一旅弓箭手加强水寨防卫。”
“是。”
一个校尉答应一声,又冲身后的人喊道:“你们跟我走。若敌人靠近水寨,咱们就弓箭伺候。”
申鲤又对宋钊说:“宋将军,你去约束船只,等我的命令,随时准备出击。”
宋钊应声也去了。申鲤接着命令道:“乔远去把炮队拉到一线,做好战斗准备。”
乔远应诺一声,立即去调动自己的部队。申鲤手按着木墙,探身注视着江面。其他将佐也紧张地看着敌船,生怕对方耍什么花招。从南面过来的舰船在离水寨百十丈远的地方放缓了速度。船上的士兵叫嚣道:“水师表演开始!水师表演开始!”
过了半刻钟,外围的几艘小船陆续向两边散去,仅剩两条大船矗立在江面上。就听,几声号角响起。突然,无数箭弩从江雾中飞出,剁在两条大船上,发出骇人的“嗖、嗖、叮、叮”声。稍停了片刻,又有大量火箭从四下里飞出,将靶船射了个烈焰飞腾。申鲤气愤地说道:“妈的!原来江南的水师是来给咱们示威的!来人,我……”他正要发作,后面站着的包旭东提醒道:“申将军不可动气,江上雾大,固守为上。”
申鲤这才使劲压了压火,说:“气煞人也!暂时……按兵不动。”
大约过了一刻钟,周军兵将先听到“哗哗”的划水声,又见四艘庞然巨舰从江雾里驶出,径直撞向了正在燃烧的靶船。随着“咣当~咔嚓~”几声巨响,两艘靶船被横着推出了十数丈远。其中一艘竟被撞翻,而另一艘也被撞出了两个大洞,江水打着漩涡往船体里灌。不多时,两艘靶船先后沉没,仅剩下桅杆的尖端露在水上,并随着水流缓缓向下游移动。这时,停在远处江面上的另外几艘楼船也显出了身影。在其中一艘巨舰的桅杆上悬挂着大大的“谭”字帅旗,而在旗下的红漆大座上坐着一员身披红袍的大将。只见那员大将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令旗晃了几晃,然后,又大模大样地坐回了帅座。敲打铁牌的声音响了起来。金陵水师闻声而动,舰船开始向南边退去。船上的军士还齐声高呼道:“击沉敌船,得胜凯旋!击沉敌船,得胜凯旋!”
申鲤大怒,转头叫道:“命宋钊将军立即追击。”
可是,当周军驾驶木船开出水寨时,谭文元的舰队早已跑得没了踪影。宋钊追了一气,什么也没捞着,只得垂头丧气地回营交令。谭文元在回军途中,站在船头,手指着北方,朗声吟道:“今抵敌寨浦口地,金陵城前展雄威。周郎未战曹瞒走,谢安一笑苻坚摧。周朝虽无西秦暴,东南宛如晋国危。谁料有我谭万户,尽能排险驱虏归。”
高光时刻的谭文元志得意满、趾高气扬。他又遥望着东南轻轻抱拳说:“国主啊,若您能采纳谭某的意见,早日获得周朝册封,善待百姓,轻徭薄赋,则我江南不出数年,定可雄踞一方。到了那时,我们就什么都不害怕了……”与此同时,在帝国的西部,毛迪、布方、施济胜的军队已进抵成都的东大门外;而司马焌和康恩、李景的部队也在招降泸州、攻克叙州后,围住了成都南部的广都城;就连受阻于梓潼的苗家伟,也亲统五千兵马,绕道兼程往成都赶来。面对大兵压境又无险可守、无援可调的局面,蜀王骆建成忧惧成疾,而他的儿子们又相互倾轧。结果,将佐们无所适从,成都的防卫更加废弛。毛迪在进抵成都当天,便命人往城内投掷了大量招降书,并组织阆中、顺庆等地的降官降卒向城内喊话。至夜,近千名成都军民坠城逃出,投降了周军。次日,在金灿灿的晨曦中,三万殿前军列阵在万春门外。身着统帅冠服的毛迪冷峻地看着眼前的坚城。他把手里的令旗向前一挥,大声喝道:“发炮攻城!”
身侧的布方高喊“遵命”后,催马奔到炮军阵地。随着几声哨令,五十几门铁炮开始了咆哮。一颗颗弹丸拖曳着火线砸在城墙内外。砖瓦乱飞,硝烟弥漫,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断传来。炮击刚结束,又有成排的巨弩和抛石向敌城飞去。地面上,器械部队推动着巨大的攻城车辆也向前开动。而在器械队之后,三千名弓箭手一边抵近护城河一边张弓发箭,全力压制守城的敌军。战斗持续到中午,蜀军的意志崩溃了。镇守瑞鼎门的蜀将率先倒戈。接着,镇守万春门的蜀将也打开了城门。数万周军一拥而入,很快便占领了半个成都。听闻城破,久卧病榻的骆建成哀嚎数声,吐血不止,最后一命呜呼了。接下来,施济胜的部队又斩杀了骆建成的两个儿子。将领包孝敏更是突进蜀王府,将骆建成的人头砍下。毛迪入城后,一面清剿残敌,维持治安,一面约束部下,出榜安民。他让跟随大军进川的郑文明暂代成都知府职务,又安排陈正、颜光美等几名新科进士和鲁进、南永忠等几名晋阳三学的学生在成都做官,并要求原属各官照常办差行政。由于人员得力,措施合理,蜀地很快便恢复了社会秩序。之后,毛迪以要跟各部商量军需供应为由,把苗家伟诱进了成都,并予以扣押。他还命令施济胜和蒙正、易东接管了在川的全部雍州军队。再往后,易东在梓潼城下设坛祭奠了在战争中死难的四川军民。最终,原本不愿投降的蜀将韦国祯和彭铁等人被易东的真诚打动,也放下了武器。至此,闹腾了四年的巴蜀叛乱彻底平定。六月朔日,毛迪亲手把骆建成父子的人头供奉在大将伍名灵前。他焚香在手,跪拜哭泣道:“伍名兄长,是承循无能,才劳您在此等候了这么久。今巴蜀已定,贼首已除,兄弟总算可以告慰您的英灵,送兄长凯旋了……”仪式正待进行,打远处飞来一匹红鬃战马,一位白衣少年不等别人伺候,急匆匆地跳下马来。他踉踉跄跄地奔入灵棚,哭拜于地,高声叫道:“伍叔。父王命我前来护送您的灵柩回乡。”
毛迪等人定睛细瞧,来人非别,原来是宋启愚的次子宋承宸。就见宋承宸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悲声读道:“大周公义王、太子太师、执政宋王宣道,顿首再拜,祭爱将殿前军都司令伍名在天之灵,并追赠伍名忠勇伯,汉中巡抚。伍名将军,少年穷苦,当襄阳大水时,你奋力筑堤,终日劳作;待入职警巡,你听令尽责,守乡护民;在济南剿匪,你智勇双全,捕获大盗。其后,柔然入侵,关北危急。你又随本王出镇大同,血战疆场,歼敌无数;在勤王路上,你一马当先,收取溃兵;在征燕途中,你英勇奋战,斩将夺旗。再往后,你随本王镇抚丹汉,治理山西,清剿邪教,改元公义。初夏某日,我闻将军阵亡,如五雷轰顶,夜不能寐;及将军棺殓,我又欲亲统大军,为你报仇;然京中事繁,东南不宁,本王一时难以抽身;所幸征蜀大军指挥得当,将士用命,终为将军报得此恨。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在场的人们听着公义王对伍将军的评价,又想起自己与伍将军生活战斗的过往,全都忍不住失声痛哭。起灵时,宋承宸和毛迪各牵一条白绳,走在棺椁两侧,而包孝敏、郭豪等三十二位将佐则赤裸上身为伍将军抬棺。将士们的脸上淌着热泪,但他们心里却充满了豪情。因为,他们知道,国家已经走上了正轨,从此,自己和普天下的人们不但能够得到生的保障,还能享有死的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