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宁微微睁开了眼,透过额前的乱发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就再次闭上了。 她倾听了半晌,隔壁的刑室却一片安静,一声惨叫都没听到,在人证、物证具全的情况下巡狩司竟然没有用刑,想必那个男人已经说出了令巡狩司感兴趣的消息。 心中有很多疑问,也有一股浓浓的失望感。 ...... 看到宋子宁竟然动了动眼皮,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陈羽微微一笑,这个女人应该是心里有事,才会好奇来人是谁。 他伸手挑起对方的下巴,直视着那张苍白无血的俏脸,缓缓说道:“我还当你真的断情绝爱,无欲无求呢,看来也有让你感兴趣的事情嘛。”
宋子宁并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偏过了头。 陈羽笑了笑,便收回了手,继续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你是不是反贼,巡狩司都不会对外声张,我们也不会治苏家的罪,过两天苏炳添就能回家,继续当他的苏家二老爷。”
此话一出,宋子宁猛的转回头,一直闭着的双眼同时睁开,嘶哑的问道:“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反倒把陈羽给问住了,他古怪的看了看宋子宁,发现对方的情绪波动很明显,眼神也有些凶狠,不禁问道:“看来我打算放过苏炳添让你很难受,你现在这个反应,带着明显的愤怒,我都有些分不清放了他到底是坏了你的好事还是坏了山河会的大计。”
顿了一下,他又问了一句:“苏炳添好歹也是你的阿爷,你就这么恨他?”
宋子宁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呼出一口气,神色逐渐平静,轻声回道:“我没有阿爷,我是我,苏炳添是苏炳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陈羽撇了撇嘴,这话说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气话,还是这个女人准备上演一出独揽罪责的大戏。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他现在并没什么兴趣操心,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至于会不会产生什么效果,可以等一等再说。 “没关系最好,你们之间若是没有关系,那我们放人就更加理所当然。”
说这话,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宋子宁呆呆望着年轻暗探的背影,心中的愤怒与失望无以言表,这与李万里告诉她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那位似乎能洞察一切的老人说过,只要按照计划进行,自己进了巡狩司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就能让苏炳添陷入万劫不复,然后痛苦的死去。 但是结果却是,那个男人甚至连刑罚都没受,更不要提痛苦和绝望,如今就这么被放出去了,那自己长久以来赔上性命付出的这一切,算什么? ...... ...... 下午,屋外阳光正好,陈羽在自己的小黑屋中睡了一觉,缓解一下近几日的疲劳。 等睡醒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倒是没甚变化。 躺在床上醒了醒神儿,陈羽下床点燃了油灯。 细小的火苗为屋子染上了一抹昏黄,借着微弱的光,他在一旁的木柜中找出有些日子没穿的黑色制服。 穿戴整齐之后,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虽然已经到这里两个多月了,但是发髻这种麻烦的东西,他还是不太会弄,也不愿意弄,索性用绳子随意将披肩的黑发绑在脑后。 然后,他走出屋子,走出了司衙大门。 ...... 武陵王剿匪归来已经有些日子了,算算日子大概就是陈羽刚去睢县那两天,许是王府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陈羽今日刚刚回来,便收到了到府一叙的邀请。 经过熟悉的街道,来到熟悉的王府,站在武陵王府门前,陈羽扣响了那扇厚重的乌木大门,被不是很熟悉的张寒武一路带到了武陵王的书房。 屋外算得上天寒地冻,屋内没生炭火,与屋外温度也差不太多,而那个壮硕的老头,正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坐在矮塌上喝酒。 陈羽自认为现在也算得上一个三流高手,但是他从来没觉得习武可以御寒,这并不是他境界低的问题,其实从九品境的韩玉林和应元境的姜元英平日穿着来看,就算是真正的高手,同样也是怕冷的,但是秦山海似乎不怕冷。 ...... 看到人到了,秦山海安排张寒武去弄几斤熟牛肉过来,然后便招呼陈羽坐下。 “感觉睢县怎么样?”
陈羽刚刚坐下,低沉温厚的声音已经传进了耳中,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非之地。”
“你在那呆了几天,把那里搞的鸡飞狗跳,现在反倒说那里是是非之地。”
秦山海也笑了笑,说道:“周雅这一次帮你看的可不仅仅是那块腰牌,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想的,还是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听到这个问题,陈羽有些犹豫,事关巡狩司诏安事宜,他不知能不能说。 秦山海自是知道陈羽在担心什么,咧着嘴说道:“在我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见过姜马脸了,知道你们把金山寨与山河会是一伙的事情告诉了红花会,我现在问得是,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羽闻言沉默了片刻,在汇报周雅借着李清澜漫天要价那件事的时候,韩玉林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周雅确实在自己大闹睢县的时候明面上装傻暗地里帮忙,释放了很大的善意,不过她或者红花会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也许只有韩玉林代表巡狩司与红花会下一次谈判的时候,才能知晓。 秦山海对这个答案不意外,但是多少有些失望,红花会的态度对西征十分重要。 那群喜欢种地的土匪,坐拥大量的粮食,被誉为西荒粮仓,而除了拥有大量的粮食,他们所占据的睢县,同样是意义重大的战略要地。 所以再诏安这件事上,他一直表现的比朝廷要更上心一些。 ...... 书房内沉默着,秦山海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似乎在思考某件事情,这种情形,陈羽也不便开口,只要也给自己倒上酒水,小口喝着。 过了一会,张寒武端着一大锅牛肉走了进来,并燃起了屋中的小火炉,把装满肉的锅放在炉子上保温,陈羽还没吃饭,便拿起一块牛肉啃了起来。 这时,秦山海抬起了头,同样拿起一大块牛肉,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