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拉诺离开地面的时间里卢娜欧蒙下过一场雨,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带来任何风暴,就像是小女孩哭泣那样稀稀落落地洒下雨滴。这雨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足够为卢娜欧蒙的幸存者带来维持几天的宝贵水源。
现在,德拉诺就靠在椅背上,像是等待接受拷问的罪犯那样一声不吭,仔细聆听着积水从甲板落到地面的声响。
“然后,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陆地,被这些热心的维京人救了回来。”
从教堂中的最后一幕一直到获得这把神秘的大剑,他说完了所有的回忆,等待着洛普德的反应。
“是我的错……”驱魔人摘下了帽子,将它放在膝盖上,“我还是小看了那个神父,本以为能当场将他抹消……”
“它是怎么回事?”
德拉诺盯着那几乎将五官彻底分为两半的伤疤问道。
“神父留给我的教训。”
洛普德顺着那道伤疤一直摸到了额头,撩起遮住额头的黑色卷发,露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钢钉。
“他是亚兹拉人的高阶祭司,我一时没有认出来,直到他召唤出了那些触手……我被他的骨刃划伤了,还好这只是最常见的物理伤害,暂时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驱魔人也并非圣贤,就算再有经验,实力再强大也难免会出现失误。更何况当时留在教堂中的战斗力只剩下了洛普德一人,就算是他也不一定有十足的胜算。
“我能听出来你并没有解决他。在我们坠入海底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德拉诺继续问道。
“是的,我根本来不及使用神性,只能勉强和神父打个平局。在我准备用熔银子弹赐予他最后一击的时候,他却被俯冲下来的石像鬼带走了……之后我找到了藏在密室中的幸存者,带着他们回到了这里。”
洛普德戴上了帽子,机械性地朝着枪匣中填入一枚又一枚闪烁着银色流光的子弹。
“那把大剑……”
正如德拉诺所料,驱魔人注意到了那把不寻常的武器,但当他将剑柄上的宝石和德拉诺的瞳色联系在一起时,脸上疑惑的神情逐渐消失了。
“果然是这样,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血缘遗物’……”
说完这句话后,洛普德安静了下来,低头回忆着什么。突然的沉默让船舱中本来就有些压抑的气氛彻底凝固了,德拉诺望着洛普德无神的双眼,他感觉这把剑像是用阿莫罗的性命换来的,如果对方也是这样想,他只希望能得到驱魔人的谅解。
“关于阿莫罗的事,我很抱歉……”
驱魔人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所有人注定都有一死,虽然它来得有些突然,但相信这是阿莫罗自己的选择……他或许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摆脱那些从过去留下的阴影,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一刻不停地纠缠着他。对他而言,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一种解脱……”
洛普德走到了那扇被涂成黑色的圆窗边,透过唯一一处透明的玻璃望着远处逐渐升起的薄雾。
如果他真的能就此安息的话……德拉诺放空了自己的脑海,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纠结于过去,他强迫着自己将思绪转移到了当下,着眼于最重要的任务上。
“现在怎么办?你计划好了吗?”
“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因为夜魔族的预言表明在这一切全部结束之前你绝不可能死去,所以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如果是列昂尼德先生所说的那样,月之种很有可能就在卢娜欧蒙城的中心位置,在一座高塔里,今晚出发的话,不会超过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抵达。”
驱魔人望着站在门口的探险家,看到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么快?”
惊讶之余,德拉诺还感到有些不安,像是暗示着自己与最后的战斗瞬间缩短了距离。
“实际路程不会超过四个小时。”
列昂尼德终于肯主动开口,朝着德拉诺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半信半疑地走出了船舱,在跟着探险家绕到帆船另一侧时,他看见一个被帆布覆盖住的巨大机械,这东西少说也得有五米长,角落中露出了一个宽大的金属圆盘,那明显的车轮结构已经让德拉诺猜到了这东西的用途。
“这是我唯一的私人载具,全车金属覆盖,最大载重四百公斤。别担心它会跑不动,这玩意儿可不是烧煤的。”
列昂尼德拉开了帆布,这个巨大的金属怪物终于露出了全貌,就像他说的那样完全被板甲覆盖住,只留下几个不明显的圆窟窿用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物资已经全部备好了,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列昂尼德自信地拍了拍金属车厢,向他说道。
“我们三个,加上列昂尼德和米歇尔先生,除了你以外大家都准备就绪了。”
洛普德靠在船舱门口,等待着德拉诺的回复。
之前在教堂见到的健硕男人从帆船另一侧走了出来,迎着维京人们仰慕的目光来到了德拉诺的身边。
“维京的战士们!干得不错!我希望你们能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好我们的同胞,我将带着胜利的喜讯凯旋归来!”
米歇尔向着施瓦泽队长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爬上了车厢。
“你也要去?”
德拉诺向车厢内的壮汉问道。
“年轻人,保护搁浅者是我的天职,风头可不能全让你们抢了去!”
米歇尔咧起嘴夸张地笑着,以那种极具感染力的豪放语气向他回复道。
虽然有些突然……德拉诺抿了抿嘴,将大剑背在了身后,与那些热心肠的维京人和尼娅莎母子告别,跟着驱魔人和让娜坐在了这巨大的载具中。
【两小时后】
引擎的怒吼声回荡在森林中,车轮的颠簸和机械的震动让德拉诺左摇右晃。他没搞清楚这机械到底是什么原理,那些精密机械的摩擦声向他暗示这并不是类似于蒸汽火车的结构。直到他看见扶着金属操作杆的列昂尼德向一个漏斗倒入了足量的琉晶石粉末时,他才明白了这一切。
“哦,看来我的大朋友今天状态很好!这么多天没好好保养,我还以为它会半路抛锚呢!”
列昂尼德兴奋地拍了拍左侧的护板,嗓音几乎和发动机的轰鸣混为一体。
“这东西是你做的?”
德拉诺抓稳了座位边的扶手,扯着嗓门向列昂尼德喊道。
“是!但不全是!它的发动机和传动装置全部来自于弗拉克图,是我从礁石群里捞出来的!”
探险家侧过头,一只手扶在嘴边,希望“乘客们”能听清自己的声音。
海里什么都有……德拉诺感到有些好笑,如果没有亚兹拉人的阻碍,或许再过个几年,卢娜欧蒙就能靠着这些从各个大陆漂来的高科技产物变成另一个赫曼士塔特城。
他不知道列昂尼德是怎么靠着挂在车头的两盏煤油灯看清前方道路的,如果不是金属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在移动,因为窗外早就升起了浓雾,甚至随着前进的方向变得越来越厚重。
“是我想多了,还是这雾气出现得有些突然?”
他扶着列昂尼德的座椅凑上前去问道。
“很正常,前面不是才下过雨吗?这些水汽得过段时间才能彻底挥发。在卢娜欧蒙你几乎见不到太阳,所以雾气一出现就会持续个四五天!”
米歇尔将他拉回了座位,朝着他的右耳大声喊道。
“不,如果是现在,它并不算正常......”洛普德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伸手扶住了列昂尼德的肩膀。
“停车,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