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拜得是佛？还是你的欲望？”

一言落下，大殿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黑熊的表情像是冻结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的清澈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你的信仰，是同佛交易的筹码么？”

“你的虔诚，只是因为心中的欲望么？”

“如果在你眼中，佛的智慧是可以交易的，是可以通过献祭，通过塑造金身来获得的。”

“那你所谓的虔诚，究竟是在赞美佛，还是在亵渎佛？”

李响的声音不大，却宛如一道雷霆。　　在黑熊精的脑海中振聋发聩！　　佛前。　　萦绕而上的香火忽然溃散。　　黑熊精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慌乱。　　“不！不！不是的！！”

“我！！”

“我怎么可能会亵渎佛，我怎么会……”　　他竭力的想要辩解什么。　　抬起头，佛相依旧慈悲。　　但黑熊的眼神当中却开始渐渐不安。　　渐渐惶恐。　　当一个狂信徒的信仰崩塌后。　　那种执着和偏见，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不！不！不是的！”

“我没有亵渎佛！没有！”

“你这个家伙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闭嘴！”

“你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佛法！你懂什么佛理！”

黑熊的身子不断的颤抖。　　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凶狠的看着李响，周身妖风激荡，让人畏惧。　　黑熊开始变得越来越亢奋。　　原本祥和的气息，在这一刻也带上了些许妖魔的张狂。　　只是李响依旧平淡的看着黑熊。　　若是当真不曾动摇，又何必如此嗔怒？　　“佛法？”

“呵！我不懂佛法，那你就懂了吗？”

“给我坐下！”

就在黑熊即将暴走的时候，李响手中忽然有浩然气凝聚。　　一个淡金色的“镇”字从他手中浮现，朝着黑熊便落了下去。　　一字落下，如当头棒喝！　　本来快要暴走的黑熊忽然又重新镇静了下来，赤红的双眼复归清明。　　抬头看去，它有些忌惮的看向了李响。　　佛前。　　一人一熊，相坐而视。　　“你与我有缘，今日我为度你而来。”

“我有三问，皆关乎佛理，你若答的上来，我转身离去便是。”

“你若答不上来，你当拜我为师，重修佛法。”

看着黑熊的模样，李响笑着发问。　　此刻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平静的看着黑熊精，眼神与那佛像一般。　　皆是慈悲。　　“狂妄！”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佛理，你且问来。”

“我若答不上，拜你为师又如何！”

黑熊嗔怒的看着李响。　　“但是，我若是答得出，你在佛前喧闹，需得一番惩戒！”

“需……需揍你一顿！”

听黑熊所言，李响表情很是古怪。　　惩戒？　　居然不是吃掉我。　　这熊瞎子倒是个有意思的妖怪。　　李响开口，抬手指了指佛像。　　“我且问你。”

“佛行慈悲，你下山掳掠，为祸一方，慈悲在何？”

“佛性求空，你却贪欲满满，六根不净，你的空在何处？。”

“佛理求慧，你却不明五蕴，为佛铸就金身，落于外道，以其行而祈佛怜，你的慧在何处？”

“佛行不至，佛性不明，佛理不慧，我且问你一句。”

“你这一路苦修，修的是佛，还是修的是魔？”

李响坐在蒲团上，笑眯眯的看着黑熊。　　佛行，佛性，佛理。　　三问落下，映照修行。　　此三问，是李响进门前就为这黑熊准备好的套子。　　分别对应黑熊修行当中犯下的错误。　　第一问，问的是佛门慈悲之心，佛者慈悲，渡世为怀，黑熊虽不造杀孽，却也让无数人流离失所，钱财大破，如今乱世，没了钱财如何过活？　　亦如君子不进庖厨，可这杀孽，难道就与你无关了么？你不曾杀人，可人却因你而死，你如何得见正法？　　第二问，问的是佛门求空之性，佛是无上正觉者，佛是度过彼岸人，你拜佛却不是因为敬佛，你修佛也不是因为开悟，欲望缠身，六根不净，如何得见正法？　　第三问，问的是佛门佛心慧根，尘世浑浊，大道难寻，末法时代下有魔王波旬弟子混入僧团，披袈裟，坏佛法，黑熊以金身为道所在，落得外道，与那波旬弟子何异。　　金刚经有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这黑熊虽然具有聪颖，与佛门有缘，但是修行途中无人领路，竟是自己一个人走上了错路。　　此三问，皆藏于佛经之中，这黑熊平日勤勉诵读经书，只知其字而不知其意。　　如今李响点名佛理，当头棒喝下，自然是过往种种浮上心头，两相对照下，未必不能迷途知返！　　听到李响的三问，黑熊的表情顿时变得疾苦，漆黑的面庞上也显露出一抹愁绪。　　“你……”　　恍惚间，在黑熊的眼中，李响那渺小的身躯忽然变得无比宏大。　　像是一尊佛陀在天穹慈祥的俯视着它。　　“我……”　　“我，我不知道……”　　他找不到答案！　　遵循本心言，似乎李响说的每一条，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他的路，错了！　　一念通达，黑熊忽然哭了起来，对着慈悲的佛像嚎啕大哭了起来。　　很难想象，一只魁梧的像是小山一样的黑熊，此刻正跪在佛像前痛哭流涕。　　以前的他有多执着，现在的他就有多痛苦。　　李响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黑熊在大殿内痛苦的发泄着。　　良久，黑熊转过身来重重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师傅再上，求您收我为徒！”

“求老师教我！”

“正法何寻！灵山何寻！”

在这一刻，它身上的戾气，彻底消散不见。　　跪在李响面前已然不是那个妖魔了，只是一个迷茫的，渴求答案的沙弥。　　李响起身大笑，看着眼前的黑熊精，轻轻摇了摇头。　　“痴儿，诸法无我，诸行无常，你尚不知乾坤之大，不明五蕴之真，谈何正法？”

“弟子，弟子愚钝，不明老师之意，还请老师指教！”

“笨！”

“佛者求的是超脱，是宁静，是开悟之后对世间的理解，是理解之后，对自身命运的明了，对自己品性的约束，你在这山沟沟里面能修出个什么东西啊。”

“出山！明五蕴，晓天地，求来大自在，探明本心，控制本心，求来那涅槃寂静，再去想什么佛理，再去想什么灵山。”

“你不开悟，灵山不见你，你若开悟，何处不是灵山。”

“大自在？老师，您讲的，怎么这么像是魔教？”

“……”　　“你学不学？”

黑熊精抬头看着李响，眼中依旧满是迷茫。　　转身看了看那慈悲的佛像，又转身看了看同样慈悲的李响。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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