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全变。尤其冯国舅,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身子一软,趴在地上。这是要小儿子的命啊!“小九,不可!”
随着太后一声断喝,冯九不仅不听,反而上前抢过碗,仰头咕噜噜全喝光了,抹了抹嘴,道:“表哥,行,我都喝了,跟他们一样拉肚子,蒋家该满意了吧?”
他并不明白皇帝此举真正用意,还在叨叨:“咦,怎么还不拉肚子?表哥,你这碗金边如意兰水,假的吧?”
毒水,的确是假的。他若是知道此毒真正厉害,有心谋害蒋双捷,定然不敢喝。他不仅喝了,还喝得异常爽快,说明他的确被人骗了,不知个中厉害。皇帝景桓懒得搭理这个草包,走到杨老夫人面前,扶住她,问:“老夫人,冯九为人蒙蔽,才犯下如此大罪,让你们受苦了,幸亏皇天庇佑,阖府平安,否则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
杨老夫人也看到了冯九方才举动,这才真正相信,冯九这小子的确是被人蒙骗,认为金边如意兰只是令人拉肚子而已,否则一碗毒水,谁敢沾边?儿媳妇虽然中毒,幸亏宫里派去的刘太医及时抢救,冯九是冯国舅最宠爱的小儿子,又得太后百般宠爱,若执着处置冯九,不仅冯蒋两家成仇人,就连皇上与太后之间也罅隙加深,要不,太后也不会急着召自己进宫了。杨老夫人拜倒在地,道:“谢陛下关心,刘太医医术高明,小媳并无大碍。皇上英明,冯九公子确实为人蒙蔽。”
一切看似云过天晴。从御书房出来,冯太后脚步轻快,对杨老夫人笑道:“杨夫人,皇儿这么处置,你可别埋怨哀家只维护外家子侄,不顾惜臣子。”
杨老夫人恭谨回道:“太后娘娘说笑了。”
“皇儿很珍惜老朋友的,双捷在外头十二年,皇儿常常念叨呢。”
“多谢太后陛下隆恩,双捷做的,只是武将本分。”
杨老夫人回府,将一切经过告诉了儿子。蒋双捷默然无声,若是换了他在场,才不管冯九冯十呢,先打一顿再说。以皇上和自己的情分,唐殊受伤,他不可能不给自己一个交代。皇上为何让步,他心里也清楚。皇上虽然亲政了,太后还不死心,时不时插上一脚呢,冯国舅那头更是与皇后外家闹得不可开交,皇上夹在里头,确实不好说话。“恩,娘,我懂,皇上也难做呢。”
他暗中决定,待唐殊和自己好转,一定要亲自打一顿冯九。不久,皇帝对冯九的处置下来了,冯九打三十大板,冯国舅被斥教子无方,罚一个月俸禄。冯国舅仿佛脸上被当众打了三十大板,但只能含着怨气,谢恩。行刑太监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得啪啪作声,其实不怎么用力,但冯九又哭又叫,喊得震天响。冯国舅阴沉着脸,不说半个字。三十板打完,冯九哭着说动不了,要坐软轿回家。“坐什么坐,你再这样胡作非为,你姑姑都保你不住!”
冯国舅气得半死,“蠢货!做也不做得干净点!”
冯九眼睛一亮。这么说,其实自己没错?错的只是手段不够,让人发现了。下回,再斟酌斟酌,看看怎么把姓蒋的搞到鸡毛鸭血。下回归下回,眼下他弯着腰直咧嘴,站着痛,坐不了,又走不动,老头子六十多了也不可能背自己出去,如何是好?正着急间,几个小太监抬着一顶软轿匆匆赶来了,不用说,定是姑姑的安排。冯国舅也是这么认为的,扶着儿子慢慢上轿。冯九乐滋滋斜躺着,总算舒服了些,心想着姑姑到底还是疼爱自己的,舍不得自己受苦。谁知轿子刚走没几步,底下软布嗤啦一声响,竟然撕裂了,冯九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摔倒在地,刚刚受伤的臀部直接砸到甬道上,痛得他死去活来,哇哇大叫。几个小太监撇下破软轿,撒腿跑了。这等行径,不用说,一定是长公主阿狸指使的。冯国舅顾不得其他,赶紧去扶儿子。冯九虽然行事荒唐,但人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宫里主子少,敢这样对自己的,除了表姐阿狸那个凶女人,还能有谁?他恨死了阿狸,娶她?做梦!谁知回府后冯国舅告诫儿子三件事情,一不许再去青楼,二要用功读书,三要千方百计对表姐阿狸好,娶她为妻。冯九虽不能接受,但能理解前两项,可为啥要对那个凶女人好还要娶她为妻?他下意识想反对,看着老头子的臭脸, 想了想,算了,老头子的意思他懂了,大概是先演戏,多哄哄,娶了凶女人,然后再报复。冯国舅一看儿子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儿子又想歪了,但不要紧,先哄着他安分几天,一来免得他知道如意娇流放,又生出事端;二来起码树立冯九知错能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形象,让皇上看到自己的确有严厉管教儿子了。不仅如此,他还抛出一个绝招:“爹答应你,阿狸若是嫁进冯家,元绿楼如意娇便可赎身进门。”
“真的?”
冯九惊喜万状,也不知道痛了,立刻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去拿书:“爹,我这就读书,读书!”
“哈哈哈哈……”阿狸听到小太监禀告冯九的惨状,开心得捧腹大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娶自己也就算了,居然动蒋双捷和唐殊?幸亏唐殊没什么大事,否则……再敢动这样的念头,自己不介意让他喝真正的金边如意兰水。不过,她心底里又有小小的开心。表弟这样胡闹,母后总该知道他是个恶毒的烂草包了吧?该不会再逼自己嫁给他了吧。她却不知道,冯太后心思截然不同。因为皇帝对冯九的处置完全不符合她的意思,她气得七窍生烟。刚好皇后带着三皇子来了,三皇子年仅十二,小脸蛋圆乎乎的,口中一声声皇祖母喊个不停,各种撒娇撒痴,令她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儿子。儿子小时候多可爱多听话多体贴啊,一长大,便长成了先帝模样,连行事也像先帝一样杀伐果断,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