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熠把手机放在窗台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温的奶茶。 本以为她临时做的,口感不会太好,谁知一入口,他的眼睛就被这香醇顺滑,清香馥郁的茶饮点亮了。 或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许骨子里天生的爱挑剔,在口腹之欲上,极少有让他感到满足惊艳的时候。尤其是这些年,一个人独来独往,孤独惯了,就愈发淡了性子,对食物的要求也降低到能果腹足矣。 唯一弃不掉的就是糖。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愈发离不了它了。 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糖吃多了会得糖尿病,会肥胖,会加速衰老,会影响身体机能,甚至有可能因为营养摄入不均衡,患上贫血。 她也说过他,不止一次,像只呱呱鸟似的,一边从他的手里抢走糖块,一边再自然不过地塞进自己嘴里。看着她嘟着嘴,口齿不清地数落他的正经模样,只觉得滑稽又好笑。 她的出现,像他无意中遇到的一束光,在黑暗中照亮他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晦暗角落,她又像是一颗甜度刚刚好的糖果,与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的,和她在一起,好像不吃糖也可以了,好像只望着她,就像吃到糖一样安心和满足。 这杯奶茶的甜度,也是刚刚好。 没有多一分,更没有少一分。 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性格内敛,孤僻,极少当着一个人的面夸赞对方的优点,就连认同,也是默默的。 但此刻,他却想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赞一声好。 青墨色的夜空不见星子,只有层层叠叠的乌云飞快地掠过头顶,他倚着窗框,不知不觉间竟喝完了一整杯的奶茶,当他仰头将最后几滴倒入口中,心里,竟无端起了一丝贪念。 他竟想要,再来一杯。 ****** 半夜,滕熠被一阵响声惊醒。 他睡眠一向很浅,稍微有点动静他就醒了。人虽醒了,但意识还有些混沌,他眯着眼睛侧耳听了几秒钟,才确定声音是客厅里传来的。 他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悄悄起身,放轻脚步走到门边,缓缓打开屋门。 客厅里黑蒙蒙的,只有角柜那处有光,透过微弱的光源,一道细弱的影子映在黑色的墙壁上面。 “啪!”
他伸手拍了下电灯开关,卧室的灯顺势而亮。 墙角里的影子剧烈震颤了几下,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张惊恐惶然的面孔。 卫生间里传出水滴的声音,愈发显得四周静寂。 滕熠眯了眯眼睛,走到客厅门口,打开灯。 他朝唐晓冰那边走,“你在找什么?”
唐晓冰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她的手依然紧紧扣在嘴上,“唔……” 察觉声音不对,她才缓缓放下手,解释说:“我……我找药。”
滕熠看了一眼唐晓冰,“你……不舒服?”
这顶灯一照,唐晓冰的脸色看上去是不大正常,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脸颊发红,眼皮发胀,十有八九是发烧了。 唐晓冰看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嘴,冲着滕熠摆手,“你别过来,万一我阳了,就传染你了。哎!你别……” 来不及了,滕熠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她作势要转身,避免与他正面接触,谁知胳膊一紧,竟被滕熠一把给提溜起来了。 “坐那边去。”
滕熠指着沙发,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捂着嘴,走到沙发前坐下。 滕熠蹲在地上,拉开斗柜抽屉找到医药箱,先拿出一个体温计,用力甩了甩,递给身后的唐晓冰。 唐晓冰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起身想给滕熠拿个口罩,却被他喝止,“坐好,别乱动。”
她咬了下嘴唇,垂下烧得发红的眼睛。 滕熠把一堆药盒放在茶几上面,扯了个板凳坐下研究起每样药的功效与用量。 “你还是戴上口罩吧。”
唐晓冰小声说。 他抬眼看看她,“你觉得你阳了?”
她扁了扁嘴,低声说:“我百度了一下,症状都挺像的。”
他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你还是戴上吧,我……不想连累……” 他嘶了一声,瞪了她一眼。 她没再劝他了。 等了一会儿,她觉得呼吸都变得热烫沉重起来,头也剧痛无比,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听到滕熠说:“温度计给我。”
她取出腋下的温度计,想自己看,却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多少?”
她仰头看着他。 他正举着胳膊,对着光源,辨认水银温度计上的刻度。他上身只穿着半袖,露出肌肉纠结的胳膊,他的表情严肃且专注,仿佛手里拿的不是温度计而是手术刀。居高临下的他,就像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祗一般,从头到脚,身体的每一处细节都自然而然地彰显着男性的魅力。 这个男人,一贯帅而不自知。 甚至很多时候,他自认为自己很丑。因为鹤立鸡群的身高,因为鼻梁过于挺拔,因为头发又多又硬,他不知道,他的不屑一顾,却正是旁人的梦寐以求。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人做事干脆利落,果断直接,该拿时痛快举起,该放时毫不犹豫,绝不拖泥带水。 对她,亦是如此…… “低烧,没事。”
滕熠确认完温度后,当着唐晓冰的面把温度计的水银柱甩下去。 “多少啊?”
其实她想看看的。 “只是有点低烧,吃药吧。”
他弯下腰,从几乎排满桌面的药盒中挑了两个,打开包装,取了药粒放在唐晓冰面前,“我去倒水。”
“我去吧。”
他用一个眼神就成功控制住她,她老老实实坐回去,等着他去倒水。 吃完药后,滕熠又让她喝了一杯热水,她的脸在热气作用下显得更红了,“滕熠……” “说。”
“我发烧了,是不是要给孙姨说一声。”
“不用。你肯定不是阳。”
“你怎么知道?”
“核酸有问题,不用你打报告,就有人主动来找你了。没人来,就说明你没事。”
滕熠话音刚落,就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这…… 唐晓冰神色骤变,看着滕熠,抓紧沙发上的皮扣,“什……什么声音啊。”
滕熠看了看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恼。 这刺耳的杂音分明是来砸他场子的。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纱,探头朝楼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