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繁被他说得怔愣住了,久久才啊了声。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绍熠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见闻繁懵懵的样子,又耐心的说道:“让我咬一口你的手指。”
请求的还挺有礼貌。 闻繁:“滚吧你,再说话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
绍熠随怎么可能回去,不仅不回,还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很舒服的靠着他,看他的电脑屏幕。 “苏芩阮偷偷联系你了?怎么说的?让你教她弹琴?”
闻繁又哒哒哒的敲下一行字。 “不是偷偷,你说话怎么这样。”
“背着我就是偷偷。”
绍熠随牙缝里都挤出了酸意:“她和你都聊什么了?”
闻繁:“聊她生活中的事情。”
“她生活中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聊?你还陪她?”
闻繁:“难道阮阮跟我说话我要不理她吗?多没礼貌啊。”
绍熠随的手指在他腰上点来点去。 “那你和我说说,你们怎么聊的?”
闻繁轻轻“啧”了声:“你无聊,不说。”
“说说。”
“不要。”
两人正掰扯,闻繁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绍熠随眼疾手快胳膊又长,一把就抢走了。 “她这么晚了还给你发消息?”
闻繁:“不一定是阮阮,可能是琴行的其他客户其他学生。”
绍熠随不信。 闻繁只好当着他的面打开手机。 果然不是苏芩阮。 是明纪扬。 绍熠随盯着手机屏幕上明纪扬三个大字,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紧接着眉头就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明纪扬什么时候加了你的联系方式?”
闻繁:“上次。”
“哪次?”
绍熠随像个偷看老公手机发现出轨秘密的妻子,一句一句质问。 闻繁:“就是你胃疼那次,在莱斯顿见了一面,还能有哪次?”
绍熠随脸色都变了,阴沉沉的,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手机的密码,所以绍熠随直接打开了。 —繁繁,睡了吗? 大晚上问别人睡没睡,安的什么心不辨自明。 这还不止,往上翻上面还有不少他们聊过的记录,各种早午安问候和闲聊。 虽然闻繁大多只回复一两句,但还是刺痛了绍熠随的眼睛。 明纪扬是毫不掩饰的同性恋,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么频繁的向闻繁示好,是绍熠随根本不能忍受的事情。 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句话上。 —繁繁,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记忆中那么漂亮。 绍熠随摁住语音条说道:“明纪扬,有多远滚多远。”
嗓音是阴沉和压抑的怒意,冷的刺人。 眼看绍熠随就要顺手把人拉黑删除,闻繁伸手从他手里抢走。 “绍熠随,好了,别这样。”
绍熠随把手机扣在床上,死死盯着闻繁。 “他私生活很混乱,这么和你示好,你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吗?”
闻繁:“不管他在想什么都没关系,绍熠随,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绍熠随:“这不一样。”
闻繁看他:“有什么不一样?”
绍熠随:“他喜欢男人。”
有一瞬间,闻繁想把真相也告诉他,告诉绍熠随他也喜欢男人。 可那种冲动在和绍熠随的眼眸对视上以后又猛地散去了。 绍熠随对这个群体避如蛇蝎,闻繁不确定自己和他坦白后会怎么样。 会连朋友也做不成吗?会连带他一起讨厌,甚至想起曾经的身体接触都恶心厌恶吗? 闻繁不确定。 他只知道他和绍熠随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的,他暂时还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我知道他喜欢男人,但是绍熠随,不是每个喜欢男人的人都十恶不赦都混乱不堪,明纪扬是我们小时候的朋友,他那么多年没回云城,想找一个熟悉的人了解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 明纪扬是什么德行绍熠随比谁都清楚。 绍熠随不是偏激的人,但从始至终,他接触过的每一个这个群体的人,都如出一辙。 他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在明纪扬的研究所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幕。 男孩巧笑嫣然的从办公桌下爬出来,擦了擦嘴巴冲他笑。 “明教授,您忙,我就先走啦,有空下次再约我。”
离开时的视线都还黏在他的身上,像是某种湿重粘腻的虫子,而空气里飘荡着的某种味道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里发生过什么。 这些恶心的人凭什么靠近闻繁? 绍熠随一想到明纪扬看着青年脑子里想的东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明纪扬敢下手,他一定会宰了他。 “繁繁,不要靠近他。”
闻繁垂下眸:“你别太担心了,其实明纪扬来找我也不是因为别的事情,他是阮阮的堂哥,你知道吧。”
绍熠随皱着眉顿了下。 苏家和明家好像确实有点什么关系。 “阮阮的母亲想让她学钢琴,但是前前后后换了好多个钢琴老师,阮阮一直学得不太好,明纪扬才来找我的,只是教阮阮弹琴,一周四节课,没别的事情。”
绍熠随:“你今晚在她家?”
闻繁点头。 “那明天让苏芩阮来我们家里。”
闻繁:“但是……” “我派人去接她。”
闻繁:“我得和阮阮商量,她不一定愿意来,你上次吓唬她,她看到你就害怕。”
绍熠随皱着眉,似乎是觉得这件事很麻烦。 片刻后问道:“她和你说的?”
闻繁眨眼:“说什么?”
“说我凶她,说她怕我。”
闻繁无言,绍熠随瞬间就懂了,那个小屁孩故意跟闻繁说他坏话。 “反正你别再凶她了,她年纪还小,你多点耐心。”
闻繁说完,看了看被男人扣着的手机,知道自己要不出来,只能低头继续写课程规划。 边写边说:“绍总,别生气了,阮阮就是孩子心性,你让她说吧,说过几次就不说了,我又不是不信你,或者说,我又不会因为阮阮几句话和你绝交。”
见绍熠随还虎着脸很不爽,闻繁想起自己说哄他,于是心又软了。 停下手转头:“那我忙完给你读故事听?”
“读三个。”
闻繁笑着应下,绍熠随总算缓和了神情。 之后也不再影响闻繁,靠在旁边搂着他安安静静的看着,时不时出声提醒他前面某个字打错了,平时日理万机的绍总现在给他当了个免费的人工校对。 闻繁忙完后已经不早了,照往常绍熠随早该按着他要求的时间表睡下了,但今天没有,今天还在等闻繁的故事。 闻繁敲了敲肩膀,俯身把书拿过来。 绍熠随也很顺手,在他翻开书的时候,大手捏上了肩膀,低声问道:“这里不舒服吗?”
闻繁点点头:“坐太久了,有点酸。”
绍熠随手劲大,没一会就好多了。 “腰呢?腰酸吗?”
闻繁:“还好。”
绍熠随已经伸手覆了上去,闻繁忍不住抖了一下,耳根差点又要红,最后还是控制住了,绍熠随用的劲都很巧,酸痛的地方揉的恰到好处。 也没故意逗他,见他好点了就松开了手。 闻繁翻开书靠在床头。 “我随便读一个,你安心睡吧。”
绍熠随没说话。 夏季的夜晚并不宁静,花园里有太多修剪的漂亮长势茂密的绿植,丛中蝉鸣嘶声,阳台飘窗薄如蝉翼的纱帘随着微风飘荡,入耳清晰。 青年的嗓音低如清泉流水,在他耳边缓缓淌过。 明明细碎嘈杂的声音那么多,他的心却突兀的宁静下来。 他抬眼看着青年安静温柔的侧脸,恍然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那几年。 他总说闻繁和他同吃同住,但其实闻繁是被他抢来的。 那个时候闻繁的父母都很忙,闻妈妈有很多钢琴演出,闻爸爸也是隔三岔五就去参加各种会议,照顾闻繁心有余而力不足。 绍熠随每次在学校门口蹲点,看到闻繁一个人乖乖站在角落看书等车就去把他带走,连哄带骗的拉到自己家。 久而久之,闻繁就成了他的,谁都带不走。 他把自己的房间分给闻繁,大少爷觉得那种奢华的大床睡一个人太孤单,总是搂着闻繁一起。 小孩又乖又软,从小就可爱。 他以前没有睡前听故事的习惯,总觉得幼稚无聊,但闻繁不经常离家,猛然到了陌生的环境难免不适应,便拉着他的睡衣袖子说自己想听。 绍熠随给闻繁讲了六年睡前故事,到了初中才换过来。 闻繁的声音越长大越好听,每次在他耳边讲话就像有小刷子在挠,挠到耳膜的地方,连带着大脑后背,整个人都是麻麻的。 于是他就开始缠着闻繁给他讲,把他讲过的那些故事,再讲一遍给他听。 印象里那时也是这样的夏天,绍家老宅窗外高大的香樟树细细簌簌的发着响,闻繁的声音就在耳边。 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他的繁繁还在身边。 绍熠随搂住闻繁,低低道:“困了。”
青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困了就睡吧。”
不知道为什么,绍熠随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他们,竟然真的像是一对感情恩爱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