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的荷花也是一种小吃，洗净后两片中间添上豆沙夹心，裹好稀面糊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味道可口。　　荷叶稀饭也带着荷叶微微的清甜，与炒藕等菜组成一桌简单的荷花宴。　　填饱肚子后，路满硬拉着不情愿的路小霜，去药店买下了缓解痛经的定坤丹。　　随后拦了出租车，去火车站乘车返回家乡曹县。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出租车停靠时，司机哼着《求佛》招手，示意几人快上车。　　小霜的同学陈嘉禾，很识趣地坐了前排副驾，把后排留给她的这位路满哥，方便他和“女朋友”顾嘉儿以及妹妹小霜聊天。　　顾嘉儿本想挨着路满坐，可路满先进了最里面，然后招手让妹妹小霜坐中间，无奈她嘟嘟嘴，和路满之间隔了一个人坐下。　　“小霜，你带身份证了么？”

汽车发动后，路满随口问了问妹妹。　　“带了呀，小满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我再踏过这道奈何桥之前，让我再吻一吻……”前排主驾上的出租车司机师傅，忽地《求佛》也不哼唱了，目光通过后视镜，直直盯着路满。　　路满感觉到司机师傅的犀利注视，心底好笑。　　这年头的司机都是大话唠加热心肠，听到他向这么看起来年幼的妹妹小霜索要身份证，铁定是担心他不是好人，猜他骗小姑娘图谋不轨呢。　　恐怕如果路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下一秒就要停车报警了。　　“用你的身份证，哥帮你开一张银行卡，招商银行的。”

路满忙说道。　　“等解决完咱爸这件事后，无论怎样，我给你的卡里放些钱。这钱只准你平时用，如果家里真的万一出现紧急情况，需要用钱，你也注意，只能借给妈妈。”

“我不用啦。”

路小霜摆手说道，“小满你自己拿着呀，给我？你就不怕我乱花钱？”

“哥还不知道你？”

路满笑了笑，“我放桌上三块两块，可能瞬间就被你摸走拿去买可乐喝了。但是要是放上几摞上万块的钱，你不仅不会拿，还会日夜守在那里替我看着，生怕钱长腿长翅膀自己飞咯。”

“嘿嘿……”　　路小霜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自家哥哥确实了解自己。　　“可是，我的身份证上也是未成年。”

路小霜疑惑地问道，“未成年人也可以办银行卡嘛？”

“可以的。”

顾嘉儿对这个熟悉，她的爸爸就帮双胞胎姐妹两个办过不少，“小霜你的年龄到了，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开通网上转账这些业务。”

“不过只开一部分业务，也正好。”

路满一笑。　　“可是，放在我这里，真的好吗？”

路小霜第一次要手握这么多钱，经济大权落在她手中，她升起更多担心。　　“虽然爸爸应该不会这么没底线，但万一他又头脑发热，偷偷拿着小满你帮我存钱的卡……”　　“所以不开通网上转账反而正好，而且选的是招行的卡。”

路满解释道。　　“整个菏市都没有招商银行，想取钱？那就开车去外市取吧，咱爸去个外地，你们还能察觉不到么？”

路小霜听得呆了呆，半晌才微微点头。　　转念间，她又悄悄撇头对顾嘉儿，声音放得很轻说道：“嘉儿姐，我哥出去这一回，真的变化好多！”

“是啊，在正事的压力中，哥哥他也努力让自己成长了吧，真的好惊人。”

顾嘉儿也深有体会，“这家伙，虽然变得某些方面蔫儿坏，但是——”　　但是好像这样子处变不惊、踏实可靠的哥哥，才是她最初印象中，那个小时候带着惹是生非、机智聪明的哥哥，让她安全感和归属感爆棚的路满。　　“如果现在这种相处，可以让哥哥放松，做回自己原先的样子。”

顾嘉儿心里将路满的现在，和之前总是对她唯唯诺诺、自卑拘束的样子作对比，心里忍不住地发颤。　　可能，如果为他好，是要成全他的。　　至少，现在不能过于逼紧他，不想让他变重新得不像自我……　　而这时，路小霜又有些想掉泪豆豆，她觉得自己今天就是个哭包了。　　“小满……”　　“以前那段时间，我其实有些烦你的，觉得你太自暴自弃了。”

妹妹小霜的手揪着自己的运动短裤。　　路满见到后，笑着把手搭在妹妹的手背上，轻轻拍动，让她尽管对哥哥倾诉。　　“其实我觉得小时候，你一直是我的榜样啊。”

路小霜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自家老哥。　　“小学时，门门功课考一百分，你在四年级第一次加了英语科目，你第一次接触，半个学期后考了71分，妈妈气得拿笤帚疙瘩抽你的屁股。”

路满却已经印象模糊，勉强一笑：“你才二年级吧，记到现在？”

“嗯，我想不通，卷面上的分数，难道比我哥还重要嘛？妈妈的眉头都扭在一起了，看得我都不敢接近她。”

路满宽慰道：“咱们家服装店开起来后，家里不紧巴了，妈妈不也渐渐脾气好了么？”

“嗯，感觉爸爸妈妈以前就很容易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爸爸去给客户送礼，给亲戚随份子，给多了一点，家里就大吵大闹。我们两个谁有页卷子上的题漏了，妈妈拿印泥盒拍桌子，拍完后自己先哭……真的很压抑啊。”

“现在好很多了呀，你上了中学之后，我们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了，亲戚随礼什么的，多给一百两百，他们两口子也不会再吵起来了。”

“现在是为了大数目的钱，还有互相的不沟通不理解而吵架。”

路小霜吸吸鼻子，“一样的，性质一样的。”

“他们没上过几年学，接触的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

路满却是感慨道，“这样的环境，理性思维势必就弱。”

路满对父母那时的不理智和情绪化，也有很多微词。　　但他的灵魂已经走出十几年，回头再看时，虽然不认可他们的做法，却也释怀了他们被教育程度和环境影响下的苦衷。　　“亲人之间缺乏沟通，也是因为没有和亲人理性分析的习惯。对待亲人，总是喜欢任意发泄情绪，因为除了亲人，他们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肆意宣泄感情的了。”

而这种家庭，如果遇到外部的风险压力，很容易就会让亲人之间露齿凶牙，变作以势压人的狼虎，而不是以理以德服人的至亲。　　“所以，小霜，好好读书。”

路满又拍拍妹妹的手背。　　“为什么要读书呢？看起来三角函数、碳氢氧氮磷，东晋十六国这东西，我们一辈子用不到几次。”

“但是这些框架和学习时磨练的能力，支撑我们的见解和科学观念。我们两个为什么没有迷信那个崔莱极限？就因为它违反了我们潜移默化中形成的经济、化学和数学常识。”

车厢内很静，除了行驶的引擎鸣声，就只有路满的声音在回荡。　　路小霜认真听着，自家老哥的话，她也有种隐隐的同感，但是经由路满这么总结说出来，她的想法和认知更加清晰明了了。　　顾嘉儿的手搭在自己怀里的包包上，撑着香腮，秋波如泓的杏眼泛着欣赏和喜欢的光泽。　　男孩子的魅力，也在于饱满的生活态度、一致的心态和思想，还有自信挥洒时的帅气呀。　　今天好像对这个家伙，喜欢得更深了一分。顾嘉儿如此感觉到。　　“语文好像也没有用，《陈情表》、《出师表》，或者是《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看上去只是铅字印刷的排列，但无用之用是为大用，读得多了，读心里去了，自然可以获得共情和同感的能力，这是弥足珍贵的，以后我们分别有了孩子，我们会比上一辈做得好的。”

与一个没读过狄更斯的人相比，一个读过狄更斯的人，更难因为任何一种思想学说，而面向自己的同类开枪。　　同理，一个上学读书接受过文学熏陶的人，更难对普世的苦难以及人与人的感情而无情无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