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客厅。　　路满和顾彦，分别占据最角落的两边沙发，距离隔得远远的。　　偌大的挂壁电视里播放着《亮剑》。　　“该和这小子，聊点什么？”

顾彦咬的后槽牙隐隐发酸，他平时待人接物就没有过卡壳的时候，但是一遇到自家女儿的“男同学”，他束手无策，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用什么当个突破口？”

顾彦的视线转了一圈，落在电视上，“就电视剧吧。”

好巧不巧，这一集的《亮剑》正播到李云龙去田雨家做客的一幕。　　面对保守的未来老丈人田墨轩，李云龙憋得脸色僵如门板。　　“你这个老夫子！”

李云龙受不了老丈人的话语，一嗓子嚎出来。　　顾彦：……　　“算了，还是不提电视剧为好。”

顾苓依坐在最中间的长沙发上，一口一个往嘴巴里面塞着提子。　　她左看看路满，右看看爸爸顾彦，明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但心中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偷笑。　　能同时让哥哥和爸爸吃瘪，这个场景好像蛮有意思的。顾苓依有些小腹黑地想到。　　闻艺拎着一只小瓷碗走过来，瞧见这爷俩如同闹冷战，好笑地摇摇头。　　每次遇到一起，开场都是怪尴尬的。　　真想象不出，以后路满如果真的和女儿谈婚论嫁，成了顾家的女婿，自家丈夫又会如何招待姑爷。　　她把碗放到茶几上，这个破冰的人还是让她来当吧。　　“顾彦，咱妈昨晚不小心磕破了一个碗。”

闻艺说道，“就缺了一小块，扔了怪可惜的。”

她的话没说完，顾彦马上领会精神：“改成小花盆对吧，拿给我吧，我从底下钻个透气孔。”

顾彦起身去玄关处，找锤子和钉子。路满回想到在浴室里，似乎有个不锈钢盆，他便走过去，接满水拿了过来。　　当顾彦手持锤头回来时，路满把水盆放到地上。　　“嗯？”

顾彦愣了下，问道：“路满，你妈妈也习惯用盆盆瓶瓶的种点东西？”

路满摇摇头：“顾叔，我来吧。”

顾彦也不客气，把锤子递了过去：“小心一点。”

将瓷碗整个浸入一盆水中，路满执锤敲钉子，钉子尖渐渐凿穿碗底。　　如果不是在水中，这么敲第一下的时候，瓷碗就该裂成两半了。　　顾苓依蹲在路满旁边，两手拢在嘴巴边，作喇叭状，小声地为路满配音：“四十四十四十四十四十~~”　　路满失笑，眼神宠溺地望向顾苓依。　　顾苓依小声解释：“哥哥，去年春晚，有个小品叫《装修》嘛，里面大锤八十小锤四十。”

“我知道。”

路满笑出一口白牙。　　而且他还知道，十几年后，顾苓依也总是在他敲打自家墙壁柜子啥的时候，乐此不疲地在一旁给他玩梗配音。　　很俏皮可爱的“四十四十”。　　而顾彦在一旁又想多了，他觉得如果不是路满自己家也有这种习惯，那八成就是小女儿顾嘉儿和他在一起闲聊时提到的了。　　老父亲又心塞了一下。　　等路满改造完瓷碗，顾彦也客套一番：“来家里做客，还麻烦你帮忙干活了——来，坐下喝口茶。”

闻艺就在侧厅的小露台忙碌，顾彦一偏头就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你闻阿姨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如果家里缺点花花绿绿的，和你阿姨说，她能拨出十几盆来送你。”

路满笑笑：“真花的话，我就不夺阿姨的所爱了，不过家养花的类别，可能到时候需要多请教阿姨了。”

“想从头学？”

“也不是。”

顾苓依递给顾彦和路满茶杯，路满接过，抿了一口说道：“有个初步想法，想开发一个在网页上种花种菜的小玩意。”

路满没说是小游戏，现在的顾彦对这个字眼反感，他打算潜移默化影响老顽顾同志的看法。　　“网上？”

涉及顾彦不关注的领域，他更疑惑了，“能成么，地里种东西能有个收成，网上种东西图个什么？”

路满心说，图一乐呗，然后他组织了下语言，简要地和顾彦闲聊了些想法。　　……　　十五分钟后。　　闻艺本来只是想移栽两株草，但看到露台上一些植物欠打理了，又仔细修剪了一遍才罢手。　　她用手帕擦了擦汗，走回客厅，却见顾彦和路满坐到了张沙发上，爷俩都捏着下巴，似乎是交流商议着什么。　　“苓依，苓依。”

闻艺招招手，小声地呼唤女儿。　　“他们怎么回事？”

闻艺纳闷了，刚刚还像两块冰呢，怎么她才离开一刻钟，两人就培养出了一点点女婿和丈人的气氛了？　　“因为哥哥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顾苓依有些骄傲地说，“谈到正事，爸爸和哥哥的聊天，就靠谱很多了。”

闻艺干脆和顾苓依一起，倚靠在沙发邦旁撑住身子，吃起水果，听听他们都聊什么。　　“网络这东西，突飞猛进啊。”

顾彦研究着自己的手机，又给路满看看：“我这个也可以上网？”

“可以的，顾叔您这个是最新款，这个是移动QQ，也可以点开。”

“公司里的小年轻，聊工作都不爱打电话发短信了，我看他们用QQ的很多。”

顾彦盯住屏幕上的企鹅：“路满，能给我注册一个么？”

“当然可以，顾叔，你点这里，哎对，就是这里……”　　闻艺撑着脸颊，笑道：“多来两趟还是有好处的，交流交流，才可以多几分互相理解嘛。”

“苓依，看来你妹妹以后可以少担心了。”

“唔……”顾顾苓依闷声，心里默默道，和嘉儿有什么关系，哥哥又不想和嘉儿谈……　　顾彦聚精会神注册QQ，卡在了起名这一步。　　他抬头看向闻艺：“你也有QQ吧？叫什么名字？”

闻艺抚脸微笑：“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了，你告诉我。”

闻艺说道：“秋水。”

“嗯……”顾彦绞了会儿他文化程度不高的脑汁，最后实在没辙了，求助地问向路满，“路满啊，有没有什么名字，一听就和你闻阿姨是两口子呢？”

“哇。”

顾苓依夸张地捂住嘴，她可算有机会揶揄自家妈妈了。　　“妈妈，你听你听。”

顾苓依摇摇闻艺的肩膀，语气兴奋：“爸爸居然纠结的是，想和你取一对情侣名欸！”

“咳咳。”

顾彦被女儿一说，老脸有些挂不住，路满离得近，观察到他的脸确实红了半个度。　　路满想了下，说道：“长天，怎么样？”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顾叔，这样子，你和闻阿姨的网名，是取自同一句古文的。”

“长天？好，好听，大气。”

顾彦笑了，“就这个了！”

闻艺眉目溢满柔情，但嘴上不饶人：“古诗背不上几首，还要拜托人家路满帮你想网名呢。”

“阿姨。”

路满打算捧两句顾彦，“顾叔学习新事物特别快的，我估计如果当年走的是学术的路子，现在保底也是个知名大教授了。”

顾彦一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伙子有点儿顺眼呢？　　他乐呵呵的，摆弄起新登录的QQ，过了两分钟，他又问向路满：“路满啊，这有个什么东西，同城深夜刺激聊天群？是个什么功能？”

“唉唉唉唉！”

路满连声打住：“顾叔！这东西咱就不必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