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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指个出色的姑娘(双更合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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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在被挪回于家的第二天就咽气了。

  朱绽和于母坚持,家里停了于氏的保命药,没有让她继续痛苦下去。

  一老一少,替于氏梳妆、更衣,收拾得体面极了,只是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撑不起寿衣,看着空荡荡的。

  让于氏在自家上路,早些入土为安,这是于家里头商量好了的。

  因而,待天明时,棺椁出城。

  归家女原是不能埋在祖坟里,于母一步不让,搬出了皇太后娘娘的恩典说事。

  娘娘主张阿绽随外家生活,娘娘主张与那朱家断亲……

  娘娘都可怜这对母亲,于家祖坟里埋着的长辈们难道还会嫌弃于氏?

  话都这么说了,谁还能反驳?

  全都依着于母的想法,送到祖坟埋了,立了碑,又在家中奉了牌位。

  朱绽给母亲重重磕了头,回家服丧。

  今日朱家人行刑,她捧着牌位来了,她得看着,也让母亲看到。

  朱家这状况,断没有几个亲朋好友敢凑上来,按着以往的管理都是由行刑衙门收拾了,卷了席子运去城外。

  朱绽掏了银子,寻了棺木,请人帮忙收殓,先运去义庄。

  安逸伯看到她塞银钱,上来问了一句:“你这孩子倒是周全。”

  猛对上安逸伯那张凶恶脸孔,朱绽一时间还是发虚,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道:“恩是恩,仇是仇,我也不能只报仇不报恩。”

  这些道理,都是幼年时母亲念给她听的话本子上写的。

  母亲总说,人与人相处,不会有全然的好、也不会有全然的坏,牙齿都有磕着嘴唇的时候,但好坏都不能随便忘了。

  不是为了翻旧账,而是不能抹去。

  好是存在过的,坏也是存在过的,仅此而已。

  今时今日,恩仇依旧如此。

  杀母之仇,与生恩养恩,这是两笔账。

  安逸伯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恩怨分明,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这把岁数了,有时候犹豫踌躇,怕是还没有年轻孩子通透。

  下午时,京城又一场秋雨。

  菜市口的血都被冲刷干净了,气候又凉了许多。

  慈宁宫里,皇太后的精神依旧不好。

  林云嫣从宫女手中取过汤药,掌心在碗边碰了碰,试探着温度。

  皇太后靠着引枕,眯着眼与王嬷嬷说笑道:“坏了,哀家真成小孩子了,连烫不烫口都要不晓得了。”

  林云嫣嗔道:“您养身体要紧,那日前一刻才信誓旦旦说自个儿没老透,能扛事儿,后一刻就病了,您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好好好,哀家的错,哀家吹牛吹过了!”

皇太后笑了起来,“哀家得服老了。”

  林云嫣又道:“太妃娘娘也十分牵挂,原想寻您打马吊的,现在三缺一。”

  “呸!”

皇太后啐了一口,“哀家还不晓得她?这秋雨天,她先养着她那老寒腿吧!”

  王嬷嬷附和着笑了。

  殿内的内侍宫女都松了一口气。

  还是郡主有能耐,知道怎么哄皇太后,几句斗嘴话就把慈宁宫这几日的阴霾都吹散了。

  当然,也是皇太后愿意与郡主斗嘴。

  汤药温度差不多了,皇太后接过去一口饮尽,又漱了口。

  “真苦,”她抱怨着,“下次告诉太医多放些甘草。”

  “好,甘草枸杞龙眼,甜口的多放。”

林云嫣嘴上全应了,拿帕子擦了擦手,在宫女们收罗药碗时,她对王嬷嬷眨了眨眼。

  王嬷嬷会意,清了清嗓子,示意人手都退了。

  众人鱼贯而出,寝殿里只余皇太后和林云嫣,连王嬷嬷都去外头守着。

  林云嫣坐在床沿,道:“您憋了一肚子话,不如与我说说?”

  皇太后叹了声:“你这孩子,都快比你娘都机灵了。”

  她确实有很多话。

  这几日,她时常想起李沧,也想起沈蕴。

  李沧作为嫡长,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皇太后自是万分疼爱,却也不敢一味宠着。

  她对李沧的爱带着克制,不能娇纵,不能一味给予。

  李沧也不可能日日在她身边,小小年纪开蒙,跟着老臣们认字、念书、习武,起得早睡得晚,如说宫里有谁比他辛苦,只有他的父亲太兴皇帝。

  “哀家最高兴的是,阿沧他很优秀,无论立长还是立贤都该是他。”

皇太后轻轻笑了笑。

  与李沧不同的是沈蕴。

  这个隔了房的侄女,是真正养在了皇太后跟前。

  当女儿养这话,真不是说说的,讲的是“侍奉娘娘”,实际上感情与亲母女一般。

  “哀家都不用仔细去想,就能记起来好多好多往事,”皇太后道,“她说过什么,又乐过什么?比阿沧的事儿都记得清楚,你让哀家说,哀家能说上三天三夜。”

  林云嫣弯着眼,道:“那您就说三天三夜,我又听不腻。”

  得让皇太后把话都说出来。

  不一定是如何看待王六年下毒手、英国公府又牵扯了什么,仅仅只是去回忆些殿下与母亲还在时的往事,梳理梳理,都能让皇太后松弛许多。

  而这些,娘娘不愿意说给别人听,即便是对着王嬷嬷说,其中用词与感情也会不一样。

  得是林云嫣听着。

  因为她是沈蕴的女儿。

  当皇太后提及沈蕴时,王嬷嬷是一起回忆,但林云嫣才是能有更多情感共鸣的那一个人。

  皇太后打开了话匣子,也不拘着事大事小,说哪算哪,有许多定王与沈蕴一块与她说笑的情景……

  说着说着,困倦袭来,皇太后又睡着了。

  林云嫣替她掖了掖被角,蹑手蹑脚起身往外走。

  王嬷嬷见她出来,往里头探了探头,压着声儿问:“睡着了?”

  林云嫣颔首。

  王嬷嬷暗自叹息。

  真就是一场病,耗费了皇太后许多心力。

  年纪大了,要养回来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儿。

  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什么事儿叫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总会好一点。

  “您也辛苦了,”王嬷嬷道,“您先歇会儿,待皇太后醒了,再使人去请您。”

  林云嫣应下。

  她这几天都住在慈宁宫陪伴皇太后。

  西偏殿那儿,挽月打开了窗户,前后透气。

  见林云嫣回来,她低声说着:“刚御书房和翠华宫都使人来了趟,知道您陪着说话,就又回去了。”

  林云嫣颔首。

  两处都是来与皇太后问安的。

  圣上很关心娘娘病情,一日三次使人问安,听说也会让太医去回话。

  有圣上如此关切,后宫之中,翠华宫也定然要有样学样。

  翠华宫是皇贵妃常氏的宫室。

  圣上登基后,追封夏氏为皇后,再没有立新后,只封了常氏由她代理六宫事宜。

  常氏伴驾也有十年多了,膝下无儿无女,在宫妃之中算不得年轻。

  皇太后对常皇贵妃很放心,夸过她是执掌六宫的好人选。

  林云嫣对她的印象是敦厚,实在。

  上,不用也不必与仙逝的皇后争;下,妃嫔们也不能越过她。

  总归她没有子嗣,嫔妃们与其琢磨皇贵妃的位置,倒不如把心思用去圣上那儿。

  因而,常氏十分安稳,也由着安稳的处境养得平缓性情。

  此时的翠华宫,常氏正在交代身边嬷嬷:“汤多煨一会儿,甜羹备了吗?”

  “都备了,您放心。”

  皇贵妃一一问了遍,确定没有疏漏之处,便又躺回榻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不多时,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嬷嬷见怪不怪,只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把皇贵妃唤起来。

  皇贵妃迷迷糊糊起来,坐去梳妆台前,等宫人替她重新梳好了头发、描了妆,她才有几分醒神。

  对镜照了照,她咕哝道:“看着还挺顺眼。”

  嬷嬷好笑不已。

  娘娘模样端庄秀美,很有福气像。

  没到倾城倾国的地步,但若说耐看,绝对数一数二,尤其是这年纪越往上越耐得住,再过个二三十年,就是一端正富态的贵人老太太样子。

  时间扣得正正好。

  外头通传圣上驾到,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憋了个红光满面,也把自个儿完全憋清醒了,起身迎驾。

  圣上的眉宇间难掩疲惫之色,示意皇贵妃免礼后,便在桌边坐下了。

  皇贵妃先奉了茶,又示意宫女们摆桌,旁的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圣上也是最满意皇贵妃这一点。

  相处久了,彼此都心知肚明。

  皇贵妃不会拉着他弹琴唱曲、展现才华,也不会借着关心、担忧问他一堆事儿,更不会把其他宫妃们之间无趣的争斗拿来当话题讽刺贬低一通。

  皇贵妃话少,也不想拉拢圣心的情情爱爱,他们两人之间倒也达成了一种平衡。

  偶尔他想说事情时,皇贵妃会听着,若他需要建议,皇贵妃会开个口、点到为止。

  就这太太平平的脾气,让圣上想到从前当皇子时的自己。

  因此,但凡圣上累了,就来翠华宫坐会儿,当个饭搭子。

  这么多年下来,相得益彰。

  再者,翠华宫厨子做的吃食都不错,在御膳房之外,也多个变化。

  喝了汤,又饮了两盏酒,圣上总算把疲惫倦气散发了。

  “朕今日听邵儿说,他去马场操练,边上几棵金桂开得好,他记得你喜欢桂花香就折了些回来给你。”

  皇贵妃指了指架子上的花瓶:“太子一送来,臣妾就让人养起来了,闻着确实舒心。”

  “朕看邵儿,别的都好,就是不够稳重,还跟个七八岁似的,”圣上叹了一声,“若说同龄人,还是徐简稳当些。朕几次都想让徐简跟一跟邵儿,也好拧一拧邵儿。”

  皇贵妃没说话,只给圣上续了盏酒。

  圣上抿了一口:“其他同龄的最多也就是个世子,不似徐简日日上朝。”

  甭管徐简上早朝看不看热闹,总归往那站了些时日了,多少听进去一些。

  皇贵妃笑了下。

  最要紧的一点,圣上没有说,但她大致晓得。

  徐简救过太子。

  圣上认为太子念着救命之恩,辅国公拧他性子就多少会听一些,皇贵妃却不那么想。

  在她看来,太子的性情与圣上不一样。

  当然了,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性子最叫人头痛的时候,再过几年指不定就不同了,但皇贵妃不觉得让辅国公管着太子是个好主意。

  想了想,皇贵妃让人去小厨房取甜羹来。

  酒喝多了容易上头。

  她管不着前朝事情,但她希望圣上心情舒坦些。

  只要圣上心情好,一月里也难得想起翠华宫三五次。

  她省心。

  反驳是不可能反驳的,皇贵妃另寻了个方式:“圣上惋惜辅国公,想给他安排些事儿,一来不埋没,二来也是补偿。可您几次与辅国公开口,他都没有这个想法,您硬要求他,就不能称之为‘补偿’了。”

  圣上听进去了,道:“朕确实是真心实意,也在琢磨方式上是不是不够周全。徐简打小就是练武带兵的料,朕总让他去衙门里坐着,或是跟着邵儿……”

  甜羹送上来了。

  皇贵妃端了一碗给圣上解酒:“臣妾虽没有接触过辅国公,但老国公爷在世时不是狭隘之人,家中长辈与他往来,也提过‘阔达’、‘爽快’,想来辅国公虽然推辞着,但他心里能体会您的爱护之意。

  臣妾就是想着,补偿是不是也有别的法子?

  他比太子年长一岁吧?

  成亲之事,说早也不算早了,要议亲、要备亲,前前后后操办下来,一两年呢。

  他家又是那么个情况,臣妾听闻他与刘大人好似不亲近,与其刘家那儿替他张罗,您看……”

  圣上端着碗,吸了口气,思考皇贵妃的意见。

  给徐简指一门亲事,未尝不是个法子。

  倒不是奔着“补偿”什么,而是都说成家立业,成了家,心定下来,总不会再开口闲散闭口纨绔了吧?

  这两个词,跟徐简那根子里的稳重性子,根本就挨不上。

  “朕听着有道理,”圣上用了甜羹,道,“就是得指个出色的姑娘家。”

  皇贵妃本想随口应和两句,应完了又觉不稳妥。

  自个儿随口一个建议,若辅国公有心仪之人,岂不是叫她这一嘴给说坏了?

  “您要指,就不能指个单是您看着好的,得指个辅国公也看着好的。”

皇贵妃忙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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