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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啊”字,好言好语,哄孩子似的。
台上当然没有小孩,只有两个满头大汗之人。 陈桂是装的,心里几乎乐开了花,脸上不能露出端倪来,他就掏出帕子在脸上抹了好几下,遮挡了表情,只余下一个“急切、不知所措”的样子来。 刘迅是真的汗如雨下。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紧张,五脏六腑里充斥着的全是愤怒。 前一刻还在掌声雷鸣的夸赞他,怎么下一刻就翻天覆地了? 这变化太快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还答题呢! 他现在只想把背后算计他的人给手撕了! 可是,他不止找不到那背后之人,他连近在眼前的危机都化解不了。 “在下、我……”刘迅的嘴动了动,硬生生压住心头火气,道,“在下还没有想好,耽误了时间,不如先让整理好了思路的人上来说一说?”这不失为一个救急的法子。 山长们也不想场面僵持在这里,在底下学生们的一阵嘘声中,示意刘迅先下台去。 陈桂岂能让刘迅如意? 这台子好不容易搭起来,主角跑了还怎么唱? “是、是是、是这个理!”
陈桂故意嘴皮子打架,“策论题目哪有这么好答的?得寻思路、定论点、写一写腹稿再修修改改,耗时耗力。
哎呀都说隔行如隔山,在下只会做买卖,一点不懂做文章,在台上胡乱发问,让刘公子为难了。 失礼啊失礼!”语气恳切、态度恭维,陈桂甚至双手抱拳与刘迅作揖,腰深深弯了下去,实诚得不能再实诚了。 如此姿态让刘迅不由愣神。 这人莫非不是被人派出来搅混水的? 不对! 这些话明着护他、其实全在抹黑他。 巧舌如簧,其心可诛! 陈桂的话里有话,刘迅听出来了,底下的先生学子、以及雅间里的看客们又岂会听不出来? 即便真有一根筋的直愣子听不懂反话,叫身边人一提醒,也都明白了过来。 策论题目,写文章不易,但破题、找论点并不难。 在此之前已经进行了几道题,先生提问,学生思考,击鼓传花时手在动,脑袋也没有空着,都会去分析题目。 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突然被叫上台去,不一定能出文章,但随便挑一道题出个论点,皆是不在话下。 若没有这种水平,他们今儿到这里干什么来? 吹西北风吗? 要看热闹不如去阁楼、雅间里,还能搬把杌子、捧一杯热茶呢! 这个刘迅,竟然一丁点都没有答出来。 人人都思了想了,刘迅难道都没有想出来?难道题题都脑袋空白? 这么空白的脑袋,怎么到了第五题时,不止论点清晰,连文章都做得了? 文章! 那么工整、有头有尾的文章,真的是能现场短短时间内做出来的吗? 陈东家说得一点不错,写文章耗时耗力。 朝廷考策论,一考就是三天。 考生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起草、修改、润色,最后整齐抄写在卷子上。 而学会、诗会根本没有这种时间,先生们的要求也仅仅是把论点讲清楚、剖析明白,这就基本合格了。 如果能再丰富一些,把行文的规则展现出来,有一个枝叶分明的框架,就很优秀了。 他们先前为何会被刘迅的文章惊艳到? 因为太过优秀了! 岂止是枝叶分明,连叶子上的脉络都一清二楚。 他们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却也没有疑心别人,谁说世上不能有天纵之才、文曲星降世? 可现在再一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刘公子,你这篇文章当真是现场所作吗?”
人群之中,有胆大些的当场发难。 刘迅的身体僵住了,瓮声瓮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别不是早就知晓了题目,有备而来吧?”
“很有可能!我看到了,他还故意把花球落到地上,捡起来拍了好一会儿不肯传!”
“我们在思考之前那几道题的时候,你在闷头背文章,所以才会一丁点论点都讲不出来。”
“可能连那几道题是什么都忘记了!”
有人起头,很快又有其他学生参与进来,对着刘迅纷纷指责。 “刘公子,不做文章也不说论点,你不如给我们回忆下之前几道题是什么?”
“你现在能讲出什么来就讲什么!”
“对对对!”
刘迅讲不出来。 除了那篇背诵下来的文章,他根本想不出来其他题目。 如此嘈杂之下,他快连那篇文章都忘了。 站在台上,人群之中最为显眼,四面八方人人都盯着他。 可下到台去…… 乌压压义愤填膺的学子,他恐怕还没走出去就被围起来凑了吧? 都说秀才们手无缚鸡之力,但一人一拳,他能挨得住? 刘迅急得不行,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明明是你舞弊在先!”
“他要是舞弊,谁泄题了?”
“这道题是石阳书院的题,问问他们石阳书院的人!”
一时间,其他学子纷纷扭头看向身边石阳书院的学生,这群学生瞠目结舌着去看自家的先生们,先生们脸色沉沉,互相交换了眼神、最后看向山长。 沙山长下颚紧绷,眉心紧皱。 京城的初冬,风迎面而来,吹得他脸皮发疼。 他要如何解释自家书院没有泄题? “此人都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沙山长与另两家书院的先生们说着,“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泄题给他?”
有人问:“不是您泄题,难道他偷题?”
“他不是有个当鸿胪寺卿的父亲吗?”
另有一人道,“沙山长,您不会是为了巴结刘大人而给他家公子行方便吧?”
沙山长沉声道:“不要血口喷人。”
一旁,先前替陈桂说话的老先生又开口了。 他姓胡,是石阳书院的监院,很少参与教学事务,主要管理书院日常事务、考察学生们的品行。 胡监院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各位,京城权贵数不胜数,石阳书院以才学说话,谁的面子都不给,一个鸿胪寺卿不值得我们用书院的名声去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