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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嫣的眼睫眨了眨。
这话听着耳熟。 但状况其实截然不同。 祖母是一肚子话想说、却习惯于先铺垫一番,而不是直来直往。 林云嫣这会儿其实没有任何念头。 没有打主意,也不是想铺垫。 她的“点到为止”,是因为无需多言。 不过,徐简这简单明了的反应,也已经彰显出了他现在的情绪。 他并不愿意深入这个话题。 “不妨直说”的背后是,最好别说。 对于徐简而言,提起刘靖时,他会表达出清晰的态度。 刘靖这里不行、那里不对,要如何抓住他的问题反制回去,一点点扩大优势…… 刘靖于徐简而言,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而徐夫人却又不同。 因而,林云嫣才会总结为“复杂”两字。 徐简若真不在意徐夫人,把她也当个外人,他现在就不是这么一个反应了。 叫林云嫣这么看了两眼,徐简自己也反应过来——小郡主先前没打主意。 抬手按了按眉心,他呵地轻轻笑了声。 一盘棋局耗心力,又因为与他说这些的是林云嫣,他心神散着,以至于没顾上。 换作平时,他可不会误判。 这一失误嘛…… 徐简倒不怕林云嫣生气。 这么两句话的,小郡主也没那么小气。 只是她太过敏锐。 很多“往事”如一幅幅画卷,在徐简脑海中翻涌而过。 平心而论,不是什么舒坦画面。 徐简缓了缓神,抬起眼帘,视线落在林云嫣身上。 那双漂亮眸子里,就这么沉沉映着他的身影,带着浓浓的关心。 徐简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她的性子总得需要些依托。”林云嫣微微点了点头。 她与徐夫人的往来算不得多密切。 在她的印象里,徐夫人喜欢平和,没有大起大落,哪怕底下湍流,水面上也要风平浪静。 她一直在试着缓解老国公爷与刘靖、刘靖与徐简之间的隔阂。 前者自然是失败了。 在她意识到这不是她能处理得了的关系时,她便不再胡乱插手,以免火上浇油。 后者,她这几年还会再努力努力。 等到她再次明白无法周旋的时候,她也只能放下。 她适应了平静。 一旦开始起风波…… 当刘靖的所言所行、以一种恶意裹挟向徐简时,林云嫣记得很清楚,徐夫人与刘靖大吵了一架,吵到刘娉慌乱不已地向她求救。 而争吵之后,徐夫人的身体便时好时坏。 到辅国公府被抄没、徐简举步维艰时,徐夫人的状况也极其差。 正如徐简说的,她需要“依托”。 依托一旦垮塌,她的心神挨不住。 “父子相争,她以前受不住父亲举刀,她以后也见不得儿子亮剑。”
林云嫣道。
闻言,徐简又笑了声,带着几分嘲弄味道。 倒不是冲着林云嫣去的,更像是在嘲这种难以大刀阔斧解决的泥泞局面。 “我怕她又疯了,”徐简叹道,“她原就疯过。”林云嫣抿唇。 彼时离京前,刘娉使嬷嬷悄悄给他们塞了些首饰。 她手上没有什么现钱,徐简与林云嫣那状况,银票在外不易使用,反倒是首饰好典当出手。 那嬷嬷提过,徐夫人心力交瘁,有时候癫起来跟疯了似的,又说刘娉婆娘娘家两头跑,长久下去怕也要撑不住。 徐简又道:“她迟早得疯。”
这一点,林云嫣与徐简看法相同。 徐夫人在乎刘靖刘迅,她也在乎徐简与辅国公府,所以才会心里过不去。 她要真能舍下任意一方,就不会发疯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徐夫人能痛痛快快割舍掉的是徐简与辅国公府,那徐简对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么个“复杂”心境,而是全归为“外人”处置。 林云嫣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迟早要疯,不如直接来个狠的,也好过从一开始就钝刀子砍肉,痛死累死最后还是一个疯字。 想法子拉拢也好,一点点戳穿也罢,都是钝刀子。 我刚想到一点,另给徐夫人架一些依托呢?”
徐简道:“那架子得搭得极高。”
林云嫣说得很平静:“一边是丈夫与次子,一边是娘家与长子,若说还有什么是同等重量的,那只有刘娉了。”
徐简微微一怔,想说什么,却听林云嫣又说着。 “不一定有成效,也许刘娉有起伏时,徐夫人先撑不住。”
徐简道:“但也许,她那口气就禀住了。”
都是赌。 借着那点儿先机,去赌其他不确定的路。 赌赢赌输,都是常有的。 试一试。 也许这一次不同。 心中下了决断,之后的事情推进反倒容易许多。 两人商量了些大致状况,林云嫣便离开了桃核斋。 何家嬷嬷心里惴惴,问参辰道:“郡主怎么没用午饭就走了?没有与爷起争执吧?”
若是因她几句话,让郡主与爷不畅快,那…… 参辰道:“我看爷还在下棋,心情也不差,再说郡主刚走时与妈妈打招呼,不也笑眯眯的?”
这么一听,何家嬷嬷稍稍放心了些。 林云嫣没有回诚意伯府,而是直接去了广德寺。 临近中午,寺中香客不少。 行至寺后头客房一带,挽月拿着腰牌去问僧人:“听说早上、鸿胪寺卿刘大人的夫人在寺中礼佛,不晓得这会儿还在吗?我们郡主想与夫人问个安。”
若是寻常人来打听消息,僧人自是不答。 可这是诚意伯府,是郡主,知礼本分的名声在外,断不会胡乱寻事起纠纷。 僧人便道:“夫人还没有离开,施主稍候,小僧去问问夫人是否有空。”
客房里,徐缈正与身边嬷嬷说着话。 这一上午的,她们的话题全是何家嬷嬷。 徐缈回忆着从前事情,越说越是感慨。 听闻有人寻来,徐缈忙问:“可是一位老嬷嬷?”
僧人答道:“是宁安郡主。”
徐缈愣了下。 宁安郡主? 那、那不是…… 她赶紧在桌前坐下。 客房里的铜镜不及家中用的清晰,她左看右看都没底。 “妈妈快帮我整理整理,”徐缈催道,“那是阿简赐婚了的未婚妻,我可不能怠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