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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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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廷一字一句听明白了,替魏王“哎”了一声:“魏王不如太子。”

  莫聆风“嘻”了一声:“那可不见得。”

  程廷刚刚捋清楚的脑袋立刻又扭成了一团麻花,因为不知道为何“不见得”,更不知道这二位离着京都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为何又能“见得”。

  就凭几张小报,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小报他也天天看,怎么他就只看到了“盐铁使鲍正老当益壮,纳妙龄女为第九妾”,“正店为避酒税,假以果饮为酒”,“兵部员外职方郎东方权为女出头,当街厮打女婿”。

  他至今挂念东方权是否打赢了年轻力壮的乔科,却丝毫不记得小报上有写东宫和藩王谁更聪明。

  邬瑾解释道:“魏王既能走到和东宫分庭抗礼的地步,不会蠢笨,只怕也早已经洞悉此局,只是他名不正言不顺,想要走这条路,就不得不布局在宽州,日后一旦陛下要动,他便立刻成为陛下要用的一把刀,讨陛下欢心。”

  莫聆风补充道:“然后顺水推舟,掌握兵权,胁迫国朝废储君,立藩王。”

  程廷在炮仗声中大发牢骚:“亲父子,亲兄弟,那么多戏!”

  邬瑾对他的牢骚一笑而过,继续对莫聆风道:“皇帝不仅动了知州,连同转运使、漕司、帅司、知府,一并轮换,正旦一过,立刻就会有黄纸下来,权利就像是竹,扎根越久,泥底下就越是盘根错节,根脉相通,牵一发而动全身。”

  莫聆风问:“程泰山去哪里?”

  “济州。”

  程廷在嘈杂的炮仗声中听了一耳朵,觉得程泰山这三个字耳熟:“等等,你们说的是不是我爹?我怎么不知道?我爹知不知道?”

  邬瑾点头:“已经告知了你父亲。”

  程廷瞠目结舌,看看邬瑾,又看看莫聆风,忽然想起程泰山前几日忽然对他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让他惜福、懂事的话,又说起他的亲事,会尽快给他落定。

  想到这里,他一拍大腿:“我爹这是不打算带我去!济州又不远,他不带我想干嘛?想纳妾?”

  他对着邬瑾和莫聆风一拱手:“我先回去审爹,明日再聚。”

  说罢,他踢了踢大黄狗:“起来,家去!”

  一人一狗来的快,走的也快,穿过花园时,又让殷南报复,追着丢了几个地老鼠,无力还手,只能一路狂奔,骂骂咧咧出了莫府。

  寒风渐大,又有片雪纷飞,烟花和炮仗声渐小,莫聆风和邬瑾回了九思轩花厅中。

  邬瑾道:“新官上任,秉性不明,堡寨之中的情形,陛下恐怕还是疑心,只是鞭长莫及,新官到此,也恐有陛下密旨,要掣肘于你,换你出堡寨。”

  莫聆风不以为意:“金虏兵临城下,想要换我出堡寨,却不知何人能驱使我莫家军,种家庆深知各中情形,他一心为国,恨不能以身殉之,定会为我力守。”

  片刻之后,她忽然道:“我如今年纪不大,外人所见不过是一娘子军,便已经愤愤不平,若是忽然得知宽州军务已尽在我手,又会如何?”

  她起身走至窗边,撑开窗格,看向窗外。

  花园中的热闹已经散去,窗外一片乌黑,只有数盏灯笼次第照亮莫府,寒气从窗中透出来,使得本就不暖和的花厅越发寒冷。

  她不畏寒,不在乎这一点风吹雨打,伸展双臂,让寒风将宽大衣袖吹的鼓起,飘在身后,好似展翅欲飞。

  月色不明,星光不亮,灯笼中的灯火宛如悬在夜色中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不再甘愿隐姓埋名的少女。

  她要让世人看到莫家又将旗帜插在了堡寨之中,要让与莫家的故人、敌人,看到莫家并未陨落。

  “邬瑾,我还要等多久?”

  邬瑾起身走到她身边,看她放下双臂,躬身道:“还要等一等,等到金虏大举来犯,等到决战之日,等到陛下前脚将你替下,后脚又不得不封赏你,请你出征。”

  莫聆风扭头对着他一笑:“你说的对。”

  邬瑾谈完机要事宜之后,便告辞离去,撑一把油纸伞,顶着风雪回到家中,家中安安静静,漆黑一片,他自厨房灶膛里摸索出竹片,用火星点燃油灯,左手擒着灯,右手在上方拢住灯火,轻轻叩响邬意房门。

  邬意睡眼惺忪起来开门,让寒风吹的一个哆嗦:“哥,你回来了。”

  邬瑾轻声问:“姜汤阿娘喝了吗?”

  “喝了。”

  “阿娘有没有伤风?”

  “没有,”邬意打了个哈欠,“哥你饿不饿?灶上有糖饼。”

  “不饿。”

  “我饿了,我去吃两个。”

邬意袖着双手,奔去厨房,让冷风激出了三个喷嚏。

  邬瑾拿着灯,进了后院,邬父邬母已经歇下,他站了片刻,见一切如常,就回到前院,见邬意一手一个糖饼,跑回屋子里,才回自己屋中去,脱衣睡下。

  他睡的不沉,窗外落雪之声渐大,“沙沙”作响,积在地上,风时大时小,更声打到寅时,他听到了寂静雪夜中传来了邬父惊慌的声音。

  “他娘!”

  他立刻翻身坐起,趿拉着鞋,取下鹤氅,边穿边往外走,一手推开门,他弯腰将鞋提上,再直起腰时,就见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雪还未停,他一脚踏入积雪中,赶至后院,借着雪光走到父母门口,低声道:“阿爹,怎么了?”

  邬父连忙道:“你阿娘好像是高热了,你快进来看看。”

  邬瑾心头一沉,连忙推门进去,雪光铺了进去,他就着这一点亮光,火速走到床边,伸手一探邬母额头,如火一般,立刻道:“我去请大夫。”

  话音未落,邬母忽然浑身颤抖,呼吸急促,眼睛往上翻了起来。

  “老大!”

邬父惊叫起来,两只手扑上前去,掐住邬母人中,“你娘抽起来了!”

  邬瑾扭头一看,见邬母牙关咬紧,四肢僵直抽动,三魂七魄几乎唬的散去。

  他心知请大夫一来一去,太费时间,匆忙取下来万应膏,大力打开盒盖,抠出来一大坨药,往邬母人中和太阳穴抹,随后背对着邬母蹲坐,将邬母扯到背上,牢牢背住:“爹,被子!”

  邬父爬过来,举起被子搭在邬母身上,又将被角塞进邬瑾腋下,邬瑾托起邬母,往背上耸了耸,往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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