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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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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济两州雪灾,旷日持久,在元章三十年开春之后,还曾有过一场倒春寒,刚有化冻迹象的朔河再次冻住,直到端午过后,天气才不再反复。

  邬瑾在四月回到京都,皇帝认命他为内知制诰,专掌内制,草拟机密诏令,同时加直史馆,赐钱二十万。

  直史馆一职,任职一年后,便可委以重任,超迁官阶。

  此消息一出,邬瑾顿时成了炙手可热之人。

  五月初,济阳郡王向陛下索求潭州宗室田庄千倾,皇帝应允,邬瑾拒绝草诏,甚至上书请皇帝还田于民,因此触怒于皇帝,刚烫起来的新臣,迅速凉了下去。

  潭州庄田一事,亦不了了之。

  在皇帝震怒之下,邬瑾依旧直言不讳,数次上书,潭州已无藩王,近万顷良田却依旧录在宗正寺中,不纳税,不交粮,于国朝而言,已为废土,请宗正寺还地于民。

  随着邬瑾上书,谏官中也有人随之上奏,民声更是沸沸,五月二十日,皇帝不得不下旨,令宗正寺清理各州田地,将没有封赏给宗亲,却还记录在册的,一律还于当地百姓。

  皇帝此举,令天下人颂赞,皇帝因此迁升邬瑾为都官郎中,为翰林院草诏。

  京都中的宗室,则恨不能将邬瑾千刀万剐,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试图抓住他的错处,把他拉下马来。

  六月十一,邬瑾前往码头,从船上买了一篮子桃,那条船在当天夜里离开码头,将一封信带回济州码头。

  殷北从石远手中接过信,带上小报、邸报,快马加鞭赶往堡寨,过了吊桥,到达堡寨时,正是辰时,堡寨士兵在大校场演练。

  大军列成五路,各有步军营、马军营,又从中挑出精兵两路,列做三阵,假做金虏,有序列在两侧。

  人马严阵以待,盔甲、兜鍪、刀锋、长枪,闪烁出滚烫灼热的光,照在五万张肃然的面孔上。

  大滴汗珠从兜鍪边抖落,却无人抬手擦拭。

  种家庆于高台之上观战,见双方列阵俨然,挥动手中战旗,两名战鼓手随之敲响两面牛皮大鼓。

  “咚——咚——”

  莫聆风做金虏打扮,立于阵前,鼓声余音未落,她已经率领身后士兵飞驰而上,顷刻之间将前方防守冲出一个缺口。

  小窦见状,立刻翻动旗帜,与游牧卿一左一右,引领大家分做两个方阵,布成一个两侧包抄的大阵。

  方才还在冲锋陷阵的“金虏”,在一瞬间被夹击了。

  莫聆风丝毫不慌,其声铿锵有力:“放箭!”

  “放!”

  弓弦拉开之声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没有箭头的木杆如雨一般射向两侧,硬生生将包抄逼开一条通天大道。

  种家庆站在高台上,紧紧盯着“金虏”动作,再看将士如何应对,将不足之处一一记在心中。

  他抬手试汗,看莫聆风率领步兵欺身至骑兵身前,竟以三人一组,分隔、围猎三名骑兵,两人阻挡马上攻击,一人使用木制撩风刀,击向马腿。

  撩风刀本是为了对付铁浮屠而制,铁浮屠有了应对之法后,撩风刀被弃用,没想到被莫聆风想起来,直接用在了普通骑兵身上。

  种家庆激动的面红耳赤,眼看金虏所向披靡,亲自拎起锣锤,鸣金收兵。

  大军停止演练,井然有序集结,种家庆大声道:“胜者——右方!”

  莫聆风身后士兵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浪潮般掀动堡寨。

  而游牧卿垂头丧气,本来就不高的个子越发矮了半截,感觉没脸见人。

  按他本来的作战之法,以人多围攻,压也压死对手了,怎料莫聆风变化如此之快,甚至以步兵去攻骑兵。

  种家庆吩咐大军先行休息,待明日再讲武,自己走下高台,和莫聆风边走边说。

  “撩风刀这般用很好,”他不吝啬称赞,“只是真正上战场时,以步军围攻骑兵,还是过于危险。”

  莫聆风取下兜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战甲下的衣裳已经湿透,一片片贴在背上。

  她从殷南手中接过水囊,一口气喝了大半,随后将水囊举到头顶,将剩余的水浇到脑袋上,把水囊丢给殷南,她抹了把脸:“这种作战阵法可以再完善。”

  种家庆点头:“我来想想,你先休息吧。”

  莫聆风热的大喘气,沉甸甸地往回走,还未进门,就见殷北与泽尔正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好似两尊不对付的门神。

  “姑娘。”

  “莫将军。”

  莫聆风抬腿进门:“东西放下,回去吧。”

  殷北应声,轻手轻脚进去放了东西,又退了出去,泽尔提着一桶热水跟着莫聆风,不知怎么,得意洋洋,仿佛自己是两条狗里,享受优待的那一条。

  殷南接过热水,倒进隔间放满凉水的浴桶里,莫聆风放下兜鍪,从桌上取了埙,抛给泽尔:“出去吹。”

  泽尔拿了埙,知道她是要沐浴更衣,毫无怨言地退了出去,站在屋檐底下去吹。

  殷南提着空桶,也退了出去:“姑娘,水好了。”

  “嗯。”

莫聆风打开殷北送来的东西,找出邬瑾的信,随手撕去封函,一只手抖开信纸,一只手去解身上战甲,走到隔间,将沉重的铠甲脱下,站在浴桶旁看信。

  “聆风,来京都数日,便深陷风波,小报上言语纷纷,恐误你谋略,特为你解这千头万绪。

  潭州千倾庄田一事,于旁人看来,是我刚直过头,令皇帝、皇亲颜面扫地。

  殊不知,济阳郡王与皇帝有抵足而眠之情,若非皇帝亦有心放还田庄,我便是碎首以谏,也无足轻重。

  我观国朝,国库空虚,宗室已成蝗祸,济阳郡王每年禄米一万石,他的儿子每年禄米一千石,去年国朝收粮米两千一百六十万石,整个宗室便嚼掉了六百八十万石。

  宗室不仅要吃,还要庄田,以便花用,济阳郡王名录之下,便有两万倾良田,犹嫌不足。

  皇帝所为,无非是先‘治蝗’,而后‘充盈国库’,最后‘安内攘外’。

  莫家积年累月,所聚十州之财,既是充盈国库的一部分,也是安内的一部分。”

  看到这里,莫聆风心中无端涌起一股燥热,将信纸放在澡豆盒子上,脱去衣裳,抬腿跨进浴桶,将自己沉入微凉的水中。

  所谓帝王术,便是对莫家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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