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儿子失踪了,在你东宫搜出了襁褓。你说,是该你要本王的命,还是该本王要你的命?”
林苍漠脸色铁青。太子结舌,这个林苍漠,今日是疯了吗,居然敢对他说出这种话来?“你难道凭区区一个襁褓,就要定太子和本宫的罪?漠王,你未免也太轻率了些。”
唐诗若替太子解围。“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交出南儿。”
林苍漠不打算与她多言。“南儿是谁?漠王一定是误会了,东宫并无此人。”
唐诗若笑得勉强,看着林苍漠地狱修罗般阴沉的脸,不由有些心惊肉跳。按理说,那奶娘应当早已将人杀了才是,怎么竟被林苍漠找来了东宫,而且,还搜出了一个襁褓?这贱奴,也不知是如何办事的!区区一个襁褓还能说得过去,若是那小孽种也在东宫,那她岂不……“王爷,属下已将东宫彻底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小少爷的踪影。”
胡二上前,低声说道。林苍漠点点头,神色微变:“既然南儿不在东宫,太子妃也不知情,那就是本王无故打扰了。胡二,去取十支灵参来,权当本王向太子妃赔罪。”
太子还道他真是服软了,阴阳怪气道:“漠王叔不必这般客气,待我向父皇禀明,再赔礼道歉也不迟。”
唐妙筠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将手死死缩进了袖中。就因为这双被挠得红一道白一道的手,这几日她根本不敢与太子同房,每每那钻心蚀骨、止也止不住的痒意传来时,她就恨不得将手活活剁了才好!哪晓得,林苍漠竟说要送她灵参……眼看四周都是林苍漠的侍卫,一个个手持利剑,目光冷冷,她明白自己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不由将银牙紧咬。林苍漠,你今日如此逼我,我改日定当百倍奉还!“胡二,快不快去?”
林苍漠催促。“慢着!”
唐诗若忽然喊出声来,将太子吓了一跳。“爱妃……”他诧异地看着唐诗若的脸,不明白她的脸为何白成了这幅模样。“太子妃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林苍漠问。“本宫……本宫半夜听见一阵动静,似乎是猫叫,听漠王这么一说,倒觉着有些像婴儿的哭声,说不定,是有贼人绑了你的南儿,企图栽赃嫁祸东宫。”
唐诗若咬牙编道。“既如此,那今晚之事就不是误会一场,我也无需向太子妃赔罪了。”
林苍漠语气漠然。太子听了这话,险些怒急攻心:“林苍漠,你不要得寸进尺!”
“太子勿急,本王还有很多话要问太子妃。不过,这些都与你无关。”
林苍漠说着,冷冷吩咐道。“来人,将太子押下去,好好看守。”
“本宫也有很多话,要告诉漠王你!”
唐诗若强忍心头恨意,走近几步,看着林苍漠近在咫尺的脸,将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你还想让唐妙筠活在世上,就给本宫放客气些。”
林苍漠嘴角浮现一丝笑,瞳孔却愈加漆黑。一旁的胡二看得头皮发麻,他还从未见王爷脸上出现过这种神色。“你以为,你可以威胁本王?”
林苍漠问。“本宫当然可以。”
唐诗若眸中是深深的得意,慢条斯理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唐妙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已被本宫叫人划花了,失去了那赤凰图腾,她还拿什么与本宫争?而你一个小小的王爷,又拿什么与太子殿下争?”
林苍漠双拳不由握紧,眼里迸出无数血丝来:“所有侍卫听令,给本王拆了这东宫!”
“你敢!”
唐诗若气结,她的确希望林苍漠胡作非为,以此禀告皇上,治他的罪。可她没有想到,林苍漠居然这般大胆,东宫乃太子府,要是一夜之间给拆没了,那太子岂不会被人笑掉大牙?“你可知本王为何要拆了这里?”
林苍漠转目看向她,目光冷得像冰。“为……为何?”
唐诗若不由后退了一步,声音变得有些发颤。直到此时,她才惊觉自己似乎惹了不该惹的人。哪怕扣留了唐妙筠,也不应该让林苍漠这个疯子知道啊……如今可好,疯子发疯了,谁知还会做出哪些匪夷所思的事?“如果妙筠今夜未能平安回到京城,这里就会是你们的坟!”
林苍漠的眼睛,几乎红成了血。风嗖嗖的,有些冷。唐妙筠孤身一人从昏迷中醒来,稍稍一动,浑身骨头就酸疼得好似散了架。林家虽派了柳东狂取她性命,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她一介女流竟会武功。只是那柳东狂的武状元也不是白得的,况且迷香散的药效未去,她最终还是落了下风。她记得柳东狂的刀狠狠朝自己砍来,也记得刀上那冰冷的血腥味,却偏偏忘了之后的情形,待恢复知觉,已身处这空旷无人的大殿。大殿很大,四周却只有一张门,穿堂风不住地灌入大殿,令唐妙筠心中一凛。她下意识去拿藏在袖间的那些玉瓶,却发觉袖里空空如也,别说玉瓶,就连药粉都没余下一星半点。咬牙站起身,视线一阵发黑,忽有一物闪闪发亮,刺痛了她的眼。那是块晶莹剔透的玉壁,约巴掌大小,刻着无数细小文字,流光溢彩,令人移不开目光。这正是她前世受雇去盗之物,据说能随着日月的交替变换色泽,价值连城,此时悬在大殿中央,微微摆动,仿佛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门嘎吱一声响,她转目一看,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别来无恙啊,涵云殿殿主。”
“你为何丝毫不吃惊,难道早已猜到是我?”
宋秦背手而立,一身锦缎紫衣绣着龙凤图腾,雍容到了极致,又丝毫不令人觉得俗气,就连脸上的笑意也如此好看,挑不出一星半点的毛病。可唐妙筠就是有些浑身不自在。在牛村初见他时,她总觉奇怪,却又一直说不上来。此时才陡然明白,那时的宋秦,双目澄澈,少有尘杂,而如今站在她眼前的这人,眸光恢复了上一世的阴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若说之前那个是“宋秦”,那么眼前这个,就是真真正正的于楚涵,那个为了一己之私背叛她,将她的性命抛之不顾,将海誓山盟变作一纸荒唐的于楚涵……“你给涵云殿取了个这么意味深长的名字,我又怎会猜不出来?”
她撇嘴道。涵云涵云,于楚涵,苏扶云……看来,宋秦是打定了主意要纠缠于她了。“我们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宋秦说得理所当然。“你一手办起涵云殿,就是为了和我做一对神仙眷侣?”
唐妙筠扯了扯嘴角。宋秦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脸不由绷紧了些:“我一手办起涵云殿,就是为了让你此生无忧,以弥补我上一世对你的亏欠。”
“不必了。”
唐妙筠挑眉,“我早已没将那些放在心上,否则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你的话说完了没,还有不少人等我去救,我没闲工夫与你在这儿闲聊往事。”
宋秦也不知是被那一句话刺痛了,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既像是怒斥,又像是惋惜:“扶云,你当真要和那林苍漠厮守一生?是他将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从无所畏惧的苏扶云,变成了郁郁寡欢,受处处制于人的唐妙筠!先是被他的宗亲百般刁难,现在竟还以身犯险,代替他护送唐泽?这个男人,简直是个懦夫!”
“你说得对,我郁郁寡欢,而且处处受制于人。”
唐妙筠出乎意料他的意料,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却颇为冷冽,“不过我的男人,你还没有资格评头道足!”
宗亲?唐泽?看来宋秦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啊……“你现在依旧可以过得逍遥自在,只要留在涵云殿,我会让你拥有一切。哪怕你要天下为聘,我也会为你把这天下夺来!”
宋秦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连连劝着,面色甚是认真,“哪怕你要回到从前,我说不定也能用这玉壁办到。”
唐妙筠摇了摇头:“我并不需要什么天下为聘,即便想要,也会亲手为自己夺得。如果有别人为我做这一切,那个人只可能林苍漠,不会是你宋秦。如果你说完了,那我便走了,今后无需再会。”
“站住!”
宋秦不由恼了,“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建起这声名显赫的涵云殿?如果不是涵云殿,唐泽怎会死里逃生,你的孩子怎会有惊无险?而他林苍漠,直到此时还丝毫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样的人,今后如何能保护你?”
“你说什么,你救了唐泽和南儿?”
唐妙筠诧异道。若说她心中没有感动,那必定是骗人的,只是即便她再动容,也不会动情。有的人的确瑕不掩瑜,的确用心良苦,甚至用心良苦到举世难寻,却都不抵林苍漠的一星半点……宋秦说的都没有错,林苍漠身份非同寻常,要顾及的实在太多,根本无法时时刻刻守在她身旁。不过这又何妨,她照样会与他一同走完这条危机四伏,荆棘密布的路!“没错,林南和唐泽,都在我的手里。”
宋秦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冷清与怨恨。他原以为坐拥这涵云殿,定能让她回心转意,怎料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或许,扶云今后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唐妙筠问。“我还能如何,遇到你,简直是上辈子造的孽!”
宋秦咬牙,即便这一身雍容华贵的紫衣,也掩饰不住他此时的狼狈——他终究还是输给了那个漠王……“既然这样,那我走了,你下辈子不必再造孽就是了。”
唐妙筠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