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本王不会有事。”

林苍漠转目看向唐妙筠，“不管你从何而来，曾经历过几生几世，本王绝都不会离弃你！”

“漠王，你可想好了？”

一旁的于楚涵，目光在二人身上缓缓划过，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难道你这堂堂大英雄，竟会惧怕我这小小副将？”

林苍漠轻笑了一声：“本王岂会中你的激将法？”

说罢，拔出了腰间长剑。于楚涵也拔出剑来，两道剑光划破漆黑的夜色，一时间，兵刃交接声快如捶鼓，乍一听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厮杀，一举一动皆是快如闪电，几乎变成了无数虚影。唐妙筠不由蹙紧了眉头，林苍漠武功超群，绝不会轻易败于于楚涵之手，可谁晓得于楚涵会不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正思忖着，其中一道人影忽然慢了下来，接而，二人之间似乎闪烁起了一阵奇异无比的光。那光微弱极了，时明时暗，宛若远在天边的星辰，偏偏却又近在眼前。林苍漠定睛一看，只觉眼前亮起一阵白芒，接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哈哈，漠王，你怎么不打了？”

于楚涵退至一边，放肆笑道。“不好……这是敕石！”

唐妙筠心中一紧，立刻出言提醒。敕石乃百翠国之物，她曾有所耳闻，据说白日里与寻常石头无异，在月色下则会发出极细微的光，百兽视之无不却步，曾有人拿此石捕兽，在相隔不足一尺时亮出此石，便能叫豺狼、猎豹一类的猛兽双目失明数日，如此便能轻易将其捕获。不过敕石极难寻，仅百翠国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猎人手中才有，于楚涵想必早有与漠王单打独斗的打算，故而才特地找来了此物……不待她将话说完，于楚涵就朝林苍漠右侧攻去，身手之矫捷，简直如鬼魅一般。但林苍漠到底身经百战，即便双目看不见，也察觉了周围的动静，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右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于楚涵手中的长剑。怎料于楚涵一击未能得手，立刻转过身来，拦腰又是一剑。林苍漠躲闪不及，腰间立刻多处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住手！”

唐妙筠冷声喝道。“为何要住手？”

于楚涵轻笑了一声，又是一剑，直直朝林苍漠后心刺去。不假思索地，唐妙筠便要冲至二人之间，然不待她有所动作，于楚涵就发出一声惊呼，随即，眼底血丝顿显。只闻“哐当”一响，他手中的长剑重重落地，整个人忽然悬空而起。“本王在边境时，曾遭过大大小小二十七次暗算，”林苍漠的手，紧紧掐在他脖颈上，眸光虽然涣散，神色却是冷然，“而这其中，就有敕石。”

于楚涵被掐得上气不接下气，眨眼就变得青紫的嘴唇，不停蠕动，似乎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自那之后，本王便常在夜间练剑，以求双目失明也可上阵杀敌。”

收紧了手，林苍漠眼底杀意毕露。于楚涵双目一瞪，忽然伸手抓向林苍漠腰间的伤口。那伤口本就极深，经此一抓，愈发血涌如泉。林苍漠额上暴起无数青筋，手却丝毫未松，反而愈发收紧：“没人能从本王手中将妙筠夺去，如今没有，今后也绝不会有！”

眼看于楚涵的手臂，软软垂了下去，唐妙筠心头的那丝古怪却丝毫未散。眨眼之间，于楚涵面上陡然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一张脸以肉眼可见之势鼓胀如球，而眸光涣散的林苍漠，竟似乎没有察觉。“不好，快放手！”

唐妙筠立即喊道。不过已是晚了，只闻一声巨响，于楚涵忽然从内而外爆裂开来，一时间血肉纷飞，如同下了一场鲜红刺目的雨。随即，四周的侍卫皆发出惨叫，那雨水一旦沾身，就叫人浑身如同火烧，不出片刻，纷纷倒地，双目凸出，浑身僵硬如石。唐妙筠原本无从躲闪，却有一道身影急急扑来，替她牢牢挡住了这血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人，她鼻息一阵酸涩，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本王胜了他。”

林苍漠低低说道。唐妙筠紧咬下唇，翻身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毫不迟疑就将瓶中那通体碧绿的小虫倒入他口中：“快吃下！”

于楚涵显然是事先在体内下了蛊，才会这般爆体而亡。如此看来，他早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即便他今日要死于皇宫之中，也能令身旁的一众仇敌皆落入黄泉。可论起蛊术，谁人能比得过司徒青？司徒青最引以为豪的虫蛊，无非就是这只用她的毒血炼制的蚰蜒，一旦林苍漠吃下如此霸道的蚰蜒，旁的蛊术便会全然失效。不过……蚰蜒的毒性非比寻常，林苍漠是否能挨得过，还是个未知数……“快派人去找司徒青！”

唐妙筠朝从不远处匆匆赶来的几名南境士卒吩咐。“司徒青……就是那个隐居深山的蛊师？”

有人拿不定主意地问出了声，“王妃，那蛊师据说无人见过，谁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样的人，该如何去找？”

“找画师来，绘制画像，举国上下张贴，谁能寻到此人，赏银一万两！”

唐妙筠头也不抬，定定看着呼吸逐渐微弱的林苍漠，声音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颤意。数名士卒领命下去了，更多人从四周涌来，将林苍漠与唐妙筠围在其中。“王妃，北军见势不妙，已经朝京城西门撤去，要不要追？”

其中一人问。“追，杀无赦！”

唐妙筠冷冷道。“是！”

那人拱了拱手，带着众士卒朝西门追去。余下的几人，不多时就赶来了一辆马车，将陷入昏迷的林苍漠抬入了车中。夜已过去了大半，宫内一片血腥，宫外却是安静异常，唯有打更声从街头传到巷尾，空灵而凄冷……一晃便过了数日，漠王府来来去去的除却下人，便是从池国各地赶来的大夫和蛊师。南北两路大军在京中短兵相接的那夜，皇帝就已溘然长逝，听闻此讯，各地乱党纷涌而起，天下隐隐有大乱之势。又过了数日，漠王长子林南在众大臣的扶持下登上皇位，改国号“康”，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反对者着实不在少数，却被以贺尚书为首的几位老臣极力压下。当天夜里，漠王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个人。这人的脸白得出奇，五官却是清秀得很，穿着一身青衫，眉宇间很是恼火。正厅中，唐妙筠早已等候多时：“司徒青，你的蛊是否有办法解？”

“你用了那只蚰蜒？”

司徒青在路上听侍卫说清了事情的经过，早已憋了一肚子怒火，“那蛊无法可解，你就等着替漠王收尸吧！”

“我记得，只要杀了施蛊的人，便能解蛊，你说对不对？”

唐妙筠盯着他的双目，眸光沉沉。这凌厉的神色，令司徒青心中陡然一惊，不过不出片刻，他脸上的惊疑，就被一抹戏谑所替代：“你果然狠毒！我已将那银盒找齐，寻到了藏宝之地，宝地中有一味长生不老药，或许……可以一试。此药能中和蛊毒，不过，解蛊之后便再无药效，不能再令人长生不老。”

“废话少说，快将药拿出来！”

唐妙筠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长生不老有何用，她如今要的仅仅是救回林苍漠的性命，旁的皆可忽略不计……司徒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盒盖，里头是一枚乌黑的药丸，约米粒大小，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味，瞧着与寻常丹药并无两样。“想不到你也有对我有事相求的时候，”他嗤笑了一声，“漠王何在？快些喂他服用，再晚可就迟了。”

此时离漠王中蛊已有数十日，谁知道这长生不老药究竟还能不能起效？房中，白纱帐下，林苍漠依旧寂然沉睡。将药丸送入他嘴里，唐妙筠守在床前，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时间飞逝，很快便是整整一个昼夜，黎明的微光从轩窗洒落，投在林苍漠的额前，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那晨光之下的长睫，竟似乎微颤……“林苍漠？”

她揉揉发涩的双目，凑上前问。“叫本王漠爷……”一个声音缓缓响起，低沉如耳语。那双漆黑的眸，映出她削瘦的脸，宛若一面小小的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