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宋濂费了不小的口舌,才让大部分翰林停歇下来。不再想着朱橚的新学问,而是抓紧时间准备科举。 申时差一刻,朱橚慢悠悠地来到翰林院,“成大人,还劳烦你亲自进宫一趟。”
翰林学士成尚只是心中叫苦,自己好歹是朝廷三品大员,今日为了朱橚在皇宫跑来跑去,甚是辛苦。 可除了他,其他人又没几个能在皇宫随意走动。皇宫的规矩还是严苛的,成尚若不是在大本堂教过课,否则也没这个便利。 “周王来了!”
随着门口的一声呼喊,半数的翰林从班房中走了出来,将朱橚重重包围。 “周王殿下!”
“周王殿下,吾等有疑问!”
面对热情的翰林们,朱橚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你们这是作甚?”
宋濂看见他后松了一口气,“周王殿下,您总算是来了,老夫这翰林院被您的一纸学问弄得直接停摆了。”
翰林李谦等人有点不好意思地,将他们拼凑出的纸张递给朱橚。 他们带着几分为难拱手道:“周王殿下,吾等行径非君子所为。愧为读书人,愧为当朝翰林。”
看到纸上的内容,朱橚大概了然了八成,他有点纳闷地说道:“上面不是写的都很明白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李谦见状连忙问起了自己疑惑的地方,“周王殿下,您写的这句看破繁华,不动于气何解?”
其余看过心学的翰林,纷纷意识到这是个解惑的好机会,“不错,周王殿下,何为圣人无善无恶?”
“什么是无有作好?何为无有作恶!”
,周围的翰林们,求学的心情更加急切。 朱橚下意识就要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可看到眼前的众人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认真解答。 反而应该误导他们,甚至是说出荒诞之语。只有众翰林对他失望,才能让事情最快速度沉降下去。 打定主意的朱橚向着周围看去,偶然看到了一棵大树,旁边还种着不少花草。他迈步向着那边走去,众翰林的脚步紧随其后。 “诸位请看这大树旁边的花草。”
所有人顺着朱橚手指的方向看去,有缓缓盛开的鲜花,也有混乱长着的杂草。 李谦抱着求学的态度,恭敬地问道:“周王殿下,吾等看到了鲜花与杂草,何解?”
“不错,正是这鲜花与杂草。”
,朱橚弯下腰抓了一把杂草,只留下中间的鲜花。 “诸位看到否?世间有很多学问,犹如这鲜花和杂草一般繁多。程朱理学就是绽放的美丽花朵,而心学只是旁边杂草,不值得诸位研习啊。”
他举例子想要让众人打消心思,可翰林李谦看着他手中的杂草,忽然“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
朱橚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诸位还是专心程朱理学,不要。”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翰林李谦所打断,对方带着激动的口吻道,“周王殿下,您是想要借着鲜花和杂草告诉吾等,何为圣人无善恶的道理!”
众翰林一听,纷纷竖起了耳朵,听着李谦继续讲解,“诸位请先看鲜花,周王亲身告诉我们,若只是观赏只用,那杂草就是无用的。 可若是在乡野田地,需要焚烧杂草作为土地肥力。那鲜花就是无用,杂草是有用!”
此言一出,立刻有翰林激动地说道,“原来如此,周王是想告诉我们善恶只是出自我们的私心!”
“是啊,鲜花和杂草本就处于大树旁边,乃自然之理。正是因为有了我们,才区分出所谓的有用无用。”
众翰林在李谦的带领下,纷纷领悟了之前的问题。甚至还有人引经据典,用佛学的内容来对比。 “在下读过不少佛家典籍,里面提到了类似的意思。可他们只是言说此事,从未给出半分解决办法。 而周王的那句看破繁华,不动于气,则是告诫吾等勿要以个人私欲看待事物,此所谓无善无恶,无有作好,无有作恶!”
翰林们激烈的讨论,让一旁的朱橚张大了嘴巴。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拔杂草的行为,居然能被解释出这么多意思。 看着眼前越发恭敬的众翰林,朱橚为了尽快平息事端,不得不下狠招了。 “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到的李谦激动地回道,“周王,在下李谦。”
朱橚闻言,立刻用手指了指大树,“李谦是吧,我要你立刻躺在大树旁边。”
对方有点迟疑,可还是遵从朱橚的意思,躺在了泥土之中。因为早上有人浇过水,泥土立刻就沾满了李谦的衣服,让他看上去脏兮兮。 朱橚看着一身泥泞的李谦,悠然地说道,“你看看自己的周围,能看出什么?”
他让对方官袍满是泥泞,就是想要告诉对方,和程朱理学比起来心学就是离经叛道。若是执意研习,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之中。 闻言的李谦只是上下打量着,自己官袍沾上不少泥泞,尤为不雅。然他的心中还在思考,朱橚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视线离开衣服,转头看向旁边的花草,他再次“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
朱橚再次满意地点点头,就要伸手拉对方起身,“明白就好,还是专心你们的程朱理学。”
可李谦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更自在的躺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我看到了鲜花,看到了绿草! 此所谓,身处泥泞,卧看满园花开!”
此言一出,周围的翰林们又“懂了”!他们“恍然大悟”道,“泥泞之中衣袍虽脏,可若是安之若素,就能发现旁边的花开盛景!”
“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此所谓心即理也,天下无心外之事,无心外之理!”
一旁默默听着的宋濂和成尚纷纷点点头,“周王之学问居然精深至此!怪不得众人如痴如醉,这门学问叫什么来着?”
成尚在一旁回道:“宋大人,心即理也,自然是心学。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字眼?”
宋濂的心中隐隐也觉得心学听上去熟悉,可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 满院子的翰林都激动不已,这门学问居然藏着这么多人生哲理。可朱橚站在原地,只是气得发抖。 见解释不通,挥袖跑路了。他怕自己站在原地不说话,都能让翰林“领悟”很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