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主任正打算拿饭盒去后面食堂打饭，就被火急火燎赶过来的许清泉堵在了门口。

“咋了这是？”

杨主任不解询问。

许清泉喘了口气后喊了声‘叔’，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框，咧嘴露出抹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来供销社上班后，许清泉跟其他员工一样，都是改口唤的‘主任’，突然又叫回了‘叔’，杨主任直觉这小子要跟自己聊的是私事。

他索性折回办公室，将饭盒放在办公桌上，拉椅子坐下来，这才抬头望着许清泉，好整以暇道：“说吧！”

许清泉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没再迟疑，开口问道：“叔，上午送番薯粉条过来仓库的那位女同志，叫啥名字？家住哪儿你知道不？”

杨主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许清泉这小子是对伍玥动了那方面的心思了。

他虽然知道伍玥的名字，也知道她是大河村村民，却并不打算将人小姑娘的信息透露给许清泉。

原因无他，许清泉这厮是个花心大萝卜，从十七岁那会儿就学人搞对象，几乎是一年换一个的节奏。

这年头谁家处对象不是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的？

有句话咋说来着？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许清泉这都跟多少位女同志耍过流氓了，杨主任哪能再助纣为虐，帮着他霍霍其他的好姑娘呢？

杨主任说：“这个我还真不是很清楚。”

“叔，你没开玩笑吧？真不知道？”

许清泉有些不信。

杨主任面不改色点点头，“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好追问人家女同志的名字？”

许清泉想想也是，可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对杨主任道：“叔，我对那女同志有好感，下次有机会，你帮我介绍介绍成不？”

杨主任心说你小子见一个喜欢一个，谁敢给你保媒拉纤啊？他可不想以后被人小姑娘当面吐口水骂缺德。

“你不是正处着么？

清泉啊，你今年也二十二了，是该定定性了，咱好男儿可不兴见异思迁那一套！”

杨主任劝道。

许清泉撇嘴不服气回道：“叔，感情的事情不能将就。

处对象又不是买大白菜，随便挑一个就行。

这鞋子合不合脚，不得试过了才知道？

我之前是处过几个，可不是后面发现我们根本不合适么？

不合适勉强结婚在一起生活，肯定是不会幸福的。

你看上海滩里冯程程明明爱的是许文强，后面却嫁给了丁力，这不是悲剧么？

人就活一辈子，我想找个合心意的好姑娘美美满满过一生，这不过分吧？”

杨主任被许清泉这番不要脸的话噎得脸色铁青。

这特么都是什么歪理？

鞋子合不合脚得试过才知道？哈，怎么试？

你个大老爷们是没啥，人女同志可就吃大亏了！

杨主任自己也有仨闺女，想到闺女们日后处对象要是遇到这种不负责任的渣渣，被白白玩弄了感情，他一股无名火瞬间就从丹田直往头顶冒......

“你这么金贵，适合一个人独美，一般女同志可配不上你。”

杨主任黑着脸，说话一点不客气，抄起桌上的饭盒，大步流星走出了办公室。

许清泉一脸懵逼，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这杨主任啥意思啊？”

供销社这边发生的事情，伍玥自然是不清楚的。

她跟伍大江来镇上的路上就听他说认识黑市那边的粮食二道贩子，这可让伍玥高兴坏了。

她请伍大江帮忙介绍，想跟粮食二道贩子认识认识。

番薯粉条光靠供销社量再大也有限，既然要做，那就索性做大点。

伍大江已经领教了伍玥的魄力，倒是没有说拒绝的话，就是担心她一个小丫头跟粮食二道贩子们打交道，怕是会吃亏。

伍玥一点儿都不担心，让伍大江尽管替自己牵线，其他的，她会自己跟对方谈。

从供销社办公室取了货款出来，伍玥便随伍大江一起去了黑市。

要不是有伍大江带着，伍玥靠自己肯定没办法找到地方。

她不记得自己七拐八弯的钻了几条巷子，最后才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停了下来。

伍大江抬手敲门，过了片刻，里头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

妇女眼神带着一丝警惕望着伍大江和伍玥，“你们是什么人？找谁的？”

伍大江嘿嘿一笑，喊了声‘嫂子’，这才压低声音道：“我们来找勇哥，想跟他做粮食生意。”

妇女探头看了眼二人身后，抿抿唇让身请伍大山和伍玥进院子。

关上门后，她快步进了里屋，摇醒正在炕上睡大觉的丈夫，轻声说：“阿勇，外面来了两个人，说要跟你做粮食生意，你去看看。”

男人年纪约莫在三十五六左右，留着寸头，眼尾有道四公分长的疤痕，像条蜈蚣，看起来有点凶。

他揉了下惺忪的睡眼，瓮声瓮气道：“什么人？要买粮食还是卖粮食的？”

“我没问，不清楚，你出去自个儿跟他们谈。”

妇女说着，抄起炕梢上一件褐色夹克衣扔给了男人。

褚勇起身下炕，将夹克套上后，趿拉着双灯芯绒黑布鞋出了屋。

伍大江看到楮勇出来了，忙给伍玥使了个眼色，自己笑呵呵的上前去，喊了声‘勇哥’。

论年纪，伍大江可比楮勇大，但混道上的，可不以年纪论大小。

楮勇从七十年代末就开始混黑市了，下面管着十来号小弟，都管他叫哥。

伍大江能跟对方认识，也是机缘巧合。

那次对方运送粮食的车在半道抛锚了，正着急上火。

伍大江拉完化肥开着拖拉机经过，被楮勇拦了下来，许了二十块钱的好处费，帮着将车上的粮食拉去了郊外。

后面楮勇用车不方便的时候，还找过伍大江两三次，只是后面伍大江自己胆小，担心被人发现了，忍着钱财诱惑拒绝了对方。

伍玥飞快地扫了对方一眼，见伍大江跟楮勇已经寒暄完，这才上前去，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