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西园寺岚季的占卜结果是很合波尔多的心意的。

　　虽然在他这里参加考核的人有五个，但波尔多其实最看好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诸伏景光和石黑。

　　然而现在石黑无了, 就只剩下一个诸伏景光。

　　加上波尔多刚才质问那五个人的时候, 也只有诸伏景光的表现最好——指没有一上来就像其他人一样推卸责任，也没有趁这个机会说石黑坏话，看起来足够坦荡，因此波尔多对诸伏景光的印象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

　　换句话说，只要诸伏景光最后能成功地完成暗杀任务，波尔多最后很大概率会选他。

　　因此, 当西园寺岚季宣布占卜结果的时候, 比起他说诸伏景光，波尔多其实更在意对方的后半句话。

　　什么叫除了绿川，其他人都有问题？

　　哪方面的问题？

　　但波尔多不知道的是，西园寺岚季这会儿想的内容和他说出来的占卜结果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哦, 倒不是说西园寺岚季故意歪曲了占卜结果, 他真没说谎，占卜结果显示出来就是他说的那样。

　　只不过西园寺岚季没有告诉波尔多一件事。

　　——比如他的塔罗占卜结果必须要反过来看。

　　西园寺岚季看着自己的塔罗牌想道，其他人问题大不大他不清楚, 但诸伏景光显然是有大问题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对波尔多照实说……西园寺岚季心说一群Mafia里出了个立场有问题的, 那他肯定是站那个有问题的啊！

　　波尔多貌似是把他当同事, 但西园寺岚季自己当然知道他不是。

　　先不说波尔多对他的态度在西园寺岚季看来实在是莫名其妙, 再者，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他自愿的，外面的山口之前还想着拿他去换业绩呢。

　　不过听到波尔多问自己具体是什么问题, 西园寺岚季也不是很慌。

　　怎么说呢, 毛病这个东西, 要挑总是有的，谁还没有私心呢？

　　更何况西园寺岚季现在还真能挑出一个能让波尔多瞬间愤怒起来的大问题。

　　——山口先生，感谢有你。

　　*

　　波尔多和西园寺岚季在房间里搞占卜，外面的气氛就没有那么好了。

　　诸伏景光觉得自从自己遇到西园寺岚季开始，后续的每一步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先是山口不知道怎么的就信了西园寺岚季占卜的邪，结果现在连组织的代号成员也紧随其后，不，波尔多的表现比山口更离谱。

　　想到波尔多说西园寺岚季是朗姆手下的占卜师的时候，对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茫然表情，诸伏景光就感觉很迷幻。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思考西园寺岚季到底和组织有没有关系，还是震惊组织二把手竟然沉迷占卜。

　　反正哪哪都让人满头问号。

　　诸伏景光这边纠结得厉害，房间门就忽然被人打开了。

　　而在看见波尔多脸上的表情时，在场所有人心下都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波尔多现在的神情可比刚才斥责他们任务失败的时候还要可怕多了。

　　“真是没想到……”波尔多气着气着都笑了，“我精心培养的手下，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别人派来的！”

　　听见这句话，诸伏·真卧底·景光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波尔多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下面的几个人一眼，见他们不约而同地都紧张起来，顿时冷笑：“要不是有西园寺在，我恐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们可真是有本事啊！”

　　西园寺？

　　其他人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家上司突然发火是和他们之前抓来的那个人质有关，一时间愤怒但又有些疑惑，不知道西园寺岚季到底和波尔多说了些什么。

　　山口心里最慌，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准备抢救一下自己。

　　“波尔多先生，您不能信他！那就是个骗子！”

　　“骗子？”

见山口居然还敢狡辩，波尔多抬了抬手，他带来的几名手下就立刻把山口押在了地上，“你之前不是还打算把他交给你上司换功劳吗？那个时候就不觉得他是骗子了？”

　　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山口脸上一白，然后想都不想就试着挣开旁边人的压制准备逃跑。

　　自己的身份暴露，他上司也不会为了这点事就和波尔多翻脸，他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但波尔多显然不可能就那么让他跑掉。

　　看见山口的下场，另外三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诸伏景光脸上虽然依然平静，但心里已经做好了和波尔多同归于尽的打算，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那总得带走一个才合算。

　　但等着等着，诸伏景光发现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山口被拖下去之后，另外两个人也没能躲过波尔多的清算，罪名一个是偷盗组织的武器，一个是私自转手组织内部的货物。

　　这两个倒不是西园寺岚季算出来的，事实上，他从头到尾都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咬定这两人一定有问题。

　　至于证据，占卜师又不是侦探，当然拿不出实际的证据，而西园寺岚季让波尔多相信自己的办法，就是直接从结果倒推过程。

　　首先，先派人去查这两人近段时间在组织任务安排的时间以外有没有故意避开其他人单独行动，如果有，那很好，这就是第一处可疑的地方。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对方到底是不是故意这点其实是很难界定的，更何况组织成员之间又不是连体婴，如果要查，那基本上谁都没办法豁免。

　　但有山口这个已经确定的例子在前，西园寺岚季说另外两个人有问题，波尔多就算心里还是有怀疑，也会下意识觉得另外两个人真有问题，在这个前提下，对方所有可疑的地方都会被无限放大。

　　如果前面没查出什么问题，那就再查对方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资金流入和花费。

　　这一条对普通公司的普通员工来说其实也没什么问题，然而这里是组织。

　　西园寺岚季虽然不太了解组织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势力，但有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就是这组织的主营业务是犯罪。

　　这年头什么企业招聘都讲究人才专业对口，那这么一个犯罪组织，招来的人必然不可能是什么三好市民五好青年，别家企业招人看简历，组织招人要想专业对口大概率得看过往犯罪史。

　　总之能被组织HR看上的人，就算谈不上无恶不作，但小偷小摸肯定也少不了，不然一个专业对口的技能点都没有，组织凭什么看上你？

　　所以西园寺岚季从一开始就不担心那两个人身上找不到问题。

　　人无完人，就算公认的大好人，如果真想挑毛病其实也能找到那么一两个缺点，更不用说两个犯罪分子了。

　　事实上，西园寺岚季想的确实没错，这么一套流程下来，波尔多还没太大反应，倒是那两个人自己先心虚得不行，以为波尔多已经知道他们干的那些事，现在这是施加压力想让他们自己承认。

　　最后还没等波尔多宣判，就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

　　所以这整套流程概括一下就是，你有没有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组织又不是法庭，可不讲谁主张谁举证这一套。

　　相比之下，诸伏景光反倒是真的除了立场有问题，其他地方都找不到任何问题。

　　——先不说卧底要上位首先就要在组织里表现得足够优异，再者，卧底的身份本来就最经不起查，要是还在组织里搞这些小动作给人送把柄，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而对于组织来说，和立场问题相比，那两个人的问题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

　　因为如果真的按这个标准全组织排查，组织里可能也找不到几个没问题的人，最后剩下的还得有一大半估计不是卧底，就是被组织抓住把柄胁迫留下的人。

　　组织一个上了各国情报机构黑名单的跨国犯罪组织，大家进组织不为了利益，难不成还是为了世界和平吗？

　　指望所有人都大公无私为组织显然不现实。

　　就算是山口，和诸伏景光一比其实也很冤，虽然他在波尔多眼里是个内鬼，但再怎么样也算是组织的一份子，如果说他对波尔多的忠诚度是零，那诸伏景光的忠诚度就是负一百了。

　　但西园寺岚季可不管这些，能把波尔多糊弄过去在他看来就是胜利。

　　倒不是说西园寺岚季特别嫉恶如仇——他的事务所会员还有一半是Mafia呢，只不过对于山口石黑那几个不是在列车上放炸.弹，就是准备绑自己换业绩的组织成员，西园寺岚季坑他们确实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最后，因为西园寺岚季的占卜结果得到了“完美”的印证，连带着波尔多看诸伏景光的眼神都欣慰起来。

　　他不能不欣慰。

　　一个五人小队，石黑不按计划擅自行动，导致自己被警察抓走，山口是隔壁派来的二五仔，剩下两个人一个偷他枪，一个偷他钱，就这种烂人遍地的环境，居然还能出一个真正意义上清清白白的忠诚手下，波尔多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之前波尔多还在想着等诸伏景光完成暗杀任务再说确定人选的事，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都只剩一个了，他也没得选。

　　得知西园寺岚季占卜结果的诸伏景光：“……”

　　情感上诸伏景光确实感谢西园寺岚季，但问题是，这个占卜到底是怎么做到直接排除正确选项还能让波尔多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