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寒冷的冬天，他甚至只穿了一件背心，左膀右臂上都纹着纹身。满脸横肉，嘴里叼着根烟，老鼠似的恶臭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沈卿厌嫌地蹙眉，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按上了手机。　　“不是一个人。”

“我怎么没看见你的同伴啊？”

男人咧嘴笑了，露出经常抽烟而发黄的牙，看得沈卿一阵恶心，“不会是骗我的吧？”

沈卿往柜台的方向看去，不管是收银还是迎宾，都假装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眼神就是不往这里落。　　她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恶霸她们也害怕。　　就算不敢上前帮忙，好歹也要偷偷报警吧？　　沈卿大声咳嗽一声，“我想吃中辣的鸳鸯锅，还想点一份店里的招牌。”

中辣鸳鸯锅68一份，而这家店的招牌菜是一道名为花团锦簇的羊肉，标价42。　　暗示这么明显，她不信店员听不懂。　　男人往沈卿面前一站，彻底挡住沈卿的视线，恶狠狠道：“别给我耍花样，要么你现在听话一点跟我走，要么别怪我用暴力手段了。”

“让谁跟你走？”

店门口由远及近响起一声轻嘲，“虽然现在是晚上，但也不是你肆意妄为的时间。”

沈卿想起她对谢明朝说过的话，他总是来得这么及时。　　心上紧绷的弦在顷刻松懈下来，她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　　男人转过头，看见谢明朝的长相时，忍不住大笑起来：“就你这小白脸，我一根手指就能撂倒你！”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自己出手，”谢明朝侧身让开位置，“我叫了辖区巡警。”

两个拿着警棍的警察径直走进店里，直奔男人而来。　　男人顿时就怂了，讨好地笑了笑：“两位大哥，我只是和这个美女搭个讪。”

“搭讪？”

警察冷笑，“刚刚你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

另一个警察直接架起他的胳膊，“你是要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强行带你走？”

男人被架着离开，沈卿才松了口气。　　“你的招恶体质还真是一点没变。”

谢明朝拿着一瓶常温的橙汁放到她面前，在对面坐下。　　“与其说是我招恶，不如说每次你都在，”沈卿半开玩笑似的说，“我们彼此彼此。”

“或许是我让你倒霉了，”他低敛着眉，语调微沉，“毕竟你的好运总是能猜对选择题，还有彩票。”

“一直这么幸运我也挺烦恼的，”她语气轻松，“更何况我每次都逢凶化吉，怎么算是倒霉呢？”

谢明朝撩起眼看她一眼，眉眼间重新漫起笑意，“嗯，你说的有道理。”

“我点了中辣，你没问题吧？”

沈卿拿起菜单，指着上面中辣后面的勾。　　“京都人很吃辣，”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会有问题的是你，建议改成微辣。”

她不信邪，坚定选择了中辣。　　“我不信，中辣能有多辣？”

直到那锅红艳艳的锅底被盛上来，沈卿才生出了退怯的心思。　　“那个……我突然觉得好像是有点辣了，”她拿起汤勺在清汤锅里搅了搅，“我还是喝汤吧。”

谢明朝淡定地将菜都下进了辣锅里，只剩了青菜在一旁。　　沈卿还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心心念念的肉滚进了辣锅的热浪里，没多久就浮了起来，上面还飘着辣椒。　　他还贴心地夹了好几片肉到她碗里，“吃吧，熟了。”

她半眯着眼打量了碗里的肉，迟疑地问：“真的要吃吗？”

谢明朝放下筷子，打算看着她，“吃吧，某人自己立的falg，要说到做到。”

沈卿艰难地夹起递到嘴边，舌尖刚触碰到就被辣得一呛，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明朝将橙汁拧开抵给他，“喝吧。”

她匆忙接过喝了几口，才勉强压下从喉间开始上涌的辣味。　　他嗤笑：“沈卿，太逊了。”

“那你吃啊，光看我出丑有什么意思？”

沈卿被呛得面色通红，连唇色都晶亮了一些。　　谢明朝淡然地夹起一块羊肉，在辣锅里反复浸了好几遍，又在满是辣椒的小料碗里滚了一圈。　　他面色平静地咽下，然后抬眼看她，“无事发生。”

沈卿为了证明自己也行似的夹上来不少肉，一鼓作气地全吃了下去。　　结果就是后半程她的咳嗽声没停。　　谢明朝没顾及商品差价，又点了一瓶橙汁给她解辣，而他云淡风轻地喝着白开水。　　沈卿被辣到眼泪直流，眼眶都透着红，看着就惹人怜。　　但谢明朝只嘲弄地笑了一声就没再看她，去收银台结了账。　　沈卿快步跟上，瞥见了付款金额，328。还好，不是太贵，他应该能承受。　　可她转念一想，两个人就能吃三百出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能吃了。　　“抱歉啊小姐姐，不是我们不想帮你，”收银员歉疚地看着沈卿，“那个男人是我们这边出了名的恶霸，经常打着收保护费的名义来骚扰我们店的客人。　　报过很多次警了，但他没有实质性的犯罪，警察也不能直接抓他，只能口头警告。刚刚我其实听懂了你的暗示，也准备报警了，但你男朋友来得及时，我就放弃了。”

沈卿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见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了，正要解释，谢明朝侧目看了过来。　　“什么暗示？”

“菜品价格的暗示，”收银员眉飞色舞地解释，“小姐姐很聪明，用68的锅底和42的菜品拼110。”

谢明朝意味不明地夸赞了一声：“噢，是挺厉害。”

沈卿回以一虚假的笑：“谢谢夸奖。”

回去的路上，沈卿一直能嗅到自己身上的火锅味。　　她往谢明朝身旁凑了凑，“连你身上也有，那我就心理平衡了。”

谢明朝眉梢轻挑，“神仙来吃火锅也是要沾上的。”

电梯在四楼停下时，沈卿忽然开口：“那个……谢明朝。”

他声音倦懒地应：“嗯？”

尾调像是在滑滑梯溜了一圈后停下，听得沈卿心跟着一痒。　　“明天上午我就要回A市了，至少要二十天见不到了。今天算是我们农历新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作为朋友，可以抱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