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你没事吧?”
少年迟疑着问,伸出右手,“能站起来吗?”
冯山山强作镇定,握住他的手起身:“没、没事,谢谢。”
手是热的,手指细长但非常有力,也没有长黑色的长指甲,绝对不是什么鬼手。冯山山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动动手脚,忽然意识到一个诡异的问题——从十几米高的山崖上掉下来,自己居然毫发无伤,连痛感都完全没有! 怎么回事?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阿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飞一般冲过来:“啊啊啊!救命啊!!”
冯山山下意识一躲,谁知阿黛冲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那白衣少年。 少年退后一步扶住她的胳膊,颈间素银的项圈发出泠泠的轻响:“阿黛姐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阿爸呢?”
“阿辞!呜呜呜……”阿黛仿佛与他熟识,哭得稀里哗啦,“阿爸收了冯老板的钱,叫我带他们来山里找什么喘振点……他们说本来雇了鄢郎阿叔,结果他死了……”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仰头小心翼翼看那少年的神色,“对、对不起,阿辞你没事吧?你怎么一个人回来老村?”
“带阿爸的骨灰回来安葬。”
少年倒是很平静,完全没忌讳她的失言,“鄢氏的祖坟在这里,阿爸也要落叶归根的,神婆算的日子就在今晚。”
鄢氏?阿爸?祖坟?冯山山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一身缟素——这是山地人的丧服啊!“你姓鄢?那鄢郎是……” “是我阿爸。”
少年神色有些哀伤,但很节制,“我叫鄢辞,辞别的辞。”
“我姓冯,冯山山,山脉的山。预约你阿爸的人就是我。”
冯山山忽然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据说山里的向导是世代相传的,鄢郎是远近闻名的老牌向导,那他儿子应该也很厉害吧? 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看上去气度如仙从容不迫,一定不是凡人! “哦,你就是冯老板?”
鄢辞上下打量,视线从他精致的发型到他身上的高奢户外服,又转到他脚下簇新的限量山地靴,非常友善地没有质疑他的专业性,“抱歉,阿爸去得很突然,很多事情没来得及交代。等我处理完后事,就去银行咨询怎么给你退款。”
冯山山大度地摆摆手:“不用退了,就当我随的奠仪吧。你节哀顺变。”
“要退的,不过还是谢谢。”
鄢辞说,回身从门口的台阶上拿起一个布包,抬头时身形忽然一滞,眉心微微蹙起。 冯山山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看着他身后破败的小院,问:“听说你们村子早就动迁了,这里很久没住人了吧?这里是你家老宅子?”
“是的。”
鄢辞将布包背在肩头,四下看看,声音有点沉,“至少原本是的,但现在……恐怕不一定了。”
冯山山举目四望,也呆住了——不知何时氤氲的薄雾已经散去,显露出四周空旷的荒野,没有丛林,没有山峦,连他之前坠落的那座山崖也不见了。 周遭除了那座破败的小院,什么都没有! “什么情况?”
冯山山目瞪口呆。 鄢辞沉默了会儿,问:“阿黛说你们在找能量喘振点?所以你们今晚是来山里狩猎灵器的?”
冯山山点头。 “你们打开了畸泡,我们现在在泡空间里。”
“?”
冯山山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所以他们成功了?畸泡空间被打开了?王司理喷着红雾念的咒起作用了? 不,不对,阿黛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一滴血也没流,所以并没有被血祭……那么是喘振点被找到了? 难道是歪打正着,他们刚才落下来的地方就是能量喘振点? “我、我不知道。”
冯山山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叶公好龙”了,虽然买了信息雇了猎手,但真站在这儿,他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狩猎。 他就适合待在家里挥金如土! 鄢辞乜斜着他表情空白的脸,问:“你是第一次出来狩猎?以前从没进过畸泡空间?”
“没,我就是大学放暑假,闲得无聊出来找点事做。”
冯山山实事求是地说。 鄢辞眯了眯眼,上眼皮两颗小痣轻轻一跳又隐去,虽然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非常友善地没有针对他,只放了个AOE伤害:“现在的大学生做事都这么潦草吗?”
“……”现在的高中生骂人都这么含蓄吗? “哇,冯老板你不是吧?”
阿黛的友善度可没有那么高,揪住冯山山大声道,“你一点经验都没有就敢雇陌生的猎手团?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啊?!那个老头都要拿我来献祭了,他是猩红译者啊喂!”
“献祭?”
鄢辞讶然,“猩红译者?你们遇到了猩红译者?”
“就是他雇的猎手团咯,团长那个死老头是猩红译者!”
阿黛指着冯山山说。 冯山山现在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我雇他的时候真不知道他是……话说到底什么是猩红译者?为什么我在手册里完全没看到过这个词儿。”
阿黛怒道:“你不会是看了个手册就学人出来狩猎吧?”
冯山山无言以对。 鄢辞隔开怒气冲冲的阿黛,表情已经恢复了淡定,问冯山山:“冯老板,你是进化者吧?”
“你叫我冯哥就行。”
冯山山说,看着他稚气未脱但比自己从容十倍的小脸,又英雄气短地补了一句,“算了,叫名字也行……我是进化者。”
这也是他敢带个司机就出门狩猎的原因。 大约十几年前,世界上忽然出现了一种特殊的辐射,这种辐射大多来自“灵器”——一些上古遗留的文物、古董等等。部分人类的DNA因此产生了变异,开启超速进化,逐渐掌握了普通人完全不可能具备的能力。 冯山山原本没打算卷生卷死做什么人上人,但两年前也不知道从哪受了辐射刺激,发烧半个月后忽然DNA就检测出了进化性变异。 不过他这个人天生儒雅随和,身娇肉贵,说白了就是懒,吃不了进化的苦,所以从那以后既没有请过老师,也没有上什么培养学校,就进化到哪儿算哪儿了。 这次花钱组团进山,也不是为了进畸泡空间狩猎高阶灵器,提升修为称霸天下什么的,纯就是心血来潮,闲的。 “你是什么序列?”
鄢辞问他,“进化多久了?”
“荣枯序列,两年了。”
冯山山答道。 每个人基因变异的类型不同,进化方向也不同,有些人力气大些,有些人聪明一些,有些人观察力敏锐……十年前世卫组织按常见变异大致分类,将进化分为三个序列。冯山山是第三序列,也叫“荣枯序列”,变异能力与植物相关。 “所以猩红译者也是进化者吗?算哪个序列?”
冯山山问鄢辞,“我雇猎手团的时候只能看到他们的资质,看不到成员的具体履历。刚才我们一直定位不准喘振坐标,那个王司理忽然说可以通过献祭阿黛来强行开启畸泡空间,然后就开始念咒,眼睛鼻子嘴巴不停喷着红雾……太吓人了。”
“他们不在官方序列内。”
鄢辞解释道,“三大序列的进化者,都是因为DNA先天存在可变异的片段,所以在吸收‘灵器’的辐射以后可以开启进化。但有一种人,先天DNA没有任何可变异的片段,也能开启进化。”
冯山山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可是DNA没有变异片段的话就无法吸收辐射吧?”
“用药物辅助。”
鄢辞道,“据说黑市上流行着一类禁药,普通人服用之后有一定概率可以感应到辐射能量,届时脑子里会出现类似幻觉的呢喃之声,跟随这种呢喃的引领就可以强行进化。”
冯山山想起王司理嘴里发出的那些混沌咒语,道:“好像是,那老头喷红雾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但我完全听不懂。”
“所以他们才叫做‘猩红译者’。”
鄢辞道,“据说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那些呢喃之声,不过也仅限于‘猩红化’的时期,一旦清醒过来也就无法领会了。”
冯山山叹为观止,原来有人为了进化能这么拼:“难道他们不怕精神分裂吗?这种进化方式很伤身体吧?那个王司理都六十多岁了!”
鄢辞道:“六十多岁的猩红译者确实很少见,不过总有人铤而走险的。这类进化者不在官方承认的三大序列当中,民间称之为第四序列,也叫‘信徒序列’——他们是自己执念的信徒,跟随猩红呢喃不断进化是他们唯一的信仰。”
冯山山敬佩地仰望着白衣少年,果然老牌向导的崽就是厉害,黑白两道都很懂的样子:“那你呢?你是哪个序列?”
鄢辞没来及回答,眼神忽地一变,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远处:“那棵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那几个人不会就是你的猎手团吧?”
冯山山回头,只见十几米外凭空出现了一棵巨大的合欢树,巨伞般张开的树冠上零星开着粉白的合欢花团。 几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树下——王司理和曾钢、曾铁兄弟,以及他的司机张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