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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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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木棺的数量比想象的要多很多。

  因为这个横洞并非只有这一个空腔,往里走还连着好几个,就像一个横放的冰糖葫芦, 每一个空腔里都堆着至少七八口棺材。

  “这么多?”

鄢辞震惊之余感到愤怒, 这么多的少女,竟然就因为一个假冒巫觋的大祭司就被夺去生命,长眠在冰冷的水底!

  他和那个山主到底有什么阴谋?

  “三十八个。”

张盼娇媚的脸上也浮起怒意,“那些山民是不是疯了?三十八年来就这样把自己的女儿送给龙神,他们就没有质疑过那个祭司和山主?”

  傅苏抚摸着木棺,观察着上面的花纹和痕迹, 道:“只要让一群人吃不饱, 穿不暖,每天都挣扎在生存线上,他们就没有力气思考一切,甚至思考自己该不该死, 自己的孩子该不该死。”

  鄢辞学过历史, 也学过政治,知道他在说什么——祭台上的金锭,肥硕的牛羊三牲, 成堆的五谷……就那样全部丢进水里。山主和大祭司将龙神娶亲的祭祀搞得如此隆重, 如此奢靡, 就是借此搜刮民脂民膏, 让山民们穷到只想活下去,不想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要掌控在别人手上。

  “这里面……是那些新娘的尸骸吗?”

鄢辞摸着木棺问道,“她们是被河水冲下来以后就被弄进了这个岩洞?谁把她们弄进来的?”

  很显然, 水流是无法把木棺冲进山体内部的空腔的, 何况这里有封闭的空气, 水根本冲不进来。

  “应该是那只潜蛟。”

傅苏说,拉着他的右手靠近一口成色较新的木棺,借着亮蓝色的火光观察接缝处的痕迹,“看,木楔和榫卯都断了,这个宝箱被打开过!”

  三人合力将沉重的棺盖掀开,空旷的回声中荡开层层灰尘。傅苏往里探了一眼,脸色微变:“空的!”

  棺材里没有新娘,连尸骸或者散落的骨殖都没有,那些曾经精心装饰的鲜花都已枯萎成灰黑色的残渣,垫在箱子里的精美床褥也已经风化腐朽,上面除了祭祀上陪葬的一些金银饰品,只有几个精美的鹅卵石。

  “这是新娘手里的酒壶。”

鄢辞捡起箱子里一个黄金打造的小巧酒具,他记得祭礼上双月的母亲曾将一个差不多形状的,放在女儿交叠的双手中。他摇了摇酒壶,是空的,壶盖掉在棺中另一个角落。

  显然,它是被人打开使用过的。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嗅了嗅,什么也闻不到,年代久远,即使里面装过什么东西也早已经挥发光了。

  “交杯酒?”

张盼接过酒壶看了看,“是不是给新娘准备的什么药物,喝了可以失去神志,不那么害怕?”

  鄢辞回忆起祭礼上的双月,她确实看着特别淡定,特别……麻木。也许这酒壶里的东西就是原因吧。

  “这是什么?”

傅苏从宝箱里捡起一个鹅卵石,在火光下观察,“哪里来的石头?”

  箱子里散落着几个鹅卵石,小的有拳头大,大的比人头略小一圈,有的呈浅灰色,有的是赭石色,上面雕刻着精美古拙的花纹,随着光线变化还有点转色,非常精美。

  “蛟的收集品?”

鄢辞猜测,“很漂亮的石头,比那些古董和瓷器也不遑多让。”

  傅苏皱眉不语,示意张盼跟他打开旁边一口木棺。鄢辞伸手往里头一照,一模一样的情形——没有新娘。

  随后他们查探了连环空穴里所有的木棺,什么都没有发现,整个横洞一具尸骸都没有,甚至没有一块属于人类的骨骼!

  “她们去哪儿了?”

鄢辞惊疑不定地问。

  他指尖的火苗比刚开始的时候明亮许多,也更稳定了,将石厅内照得十分明亮。他抬头四望,试图找到其他可以藏匿新娘尸体的地方,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看看那儿。”

傅苏忽道,握着他的手腕指向顶部一处垂吊下来的石笋,“好像有什么痕迹。”

  鄢辞将手举高,发现那是一些刮痕,像是用什么尖细而锐利的金属用力划过,一组三道或者四道,几乎是平行的。

  “是爪痕!”

鄢辞看着自己的手,“这好像是坚硬的指甲划下的痕迹,好大的爪子!”

  傅苏道:“是潜蛟的爪痕,蛟化龙之前只有四趾,这个爪痕是对的。”

  “所以它真的来过这里!”

鄢辞道,“是寄居在深潭里的那只潜蛟把冲下瀑布的宝箱带进了这个岩洞……可是那些新娘呢?”

  张盼迟疑道:“会不会是被……吃掉了?蛟性嗜血,它们是会吃人的。”

  傅苏环视四周,摇头道:“不是,起码不是在这里吃的,这里太干净了,除了洞顶上的爪痕,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也没有血渍和残渣……蛟不会囫囵吞咽,会用犬齿撕扯猎物,多少都会留下血和骨渣。”

  鄢辞打了个冷战,仅仅是他的描述就已经让人心惊胆战,难以想象那些被献祭的少女面对凶恶嗜血的潜蛟,会是怎样的恐惧和崩溃。

  “她们到底去哪儿了?”

鄢辞问,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她们会不会还活着?”

  但其实问出这问题的同时他就知道了答案——不可能的,深潭和岩洞都不是人类能够生存的环境,何况还有潜蛟蛰伏。这么多年雷水乡也从没听说过新娘回家的先例。

  她们的归宿要么是死,要么,就是比死更可怕。

  “所有的新娘都在这里了吗?”

傅苏问道,“三十八个宝箱,是全部的祭品吗?”

  鄢辞在刚才捡看的时候就注意过时间顺序,回答道:“一共三十八个没错,按新旧程度,越是靠近山腹的石洞,里面存的宝箱就越旧。”

  他走到最外面,指着一个几乎全新的棺材:“这应该就是双月之前的那个祭品了。”

  “那么双月呢?”

傅苏问,转向张盼,“最新的那口宝箱呢?”

  张盼道:“我真没看见!和你们分开以后我就潜入深水探查那只蛟,然后发现一些他囤积宝物的岩洞,进去转了一圈。估摸着祭祀要开始了,我就浮上浅水处,等着今天的新娘被送下来——所以我才没有彻底探查这个连环空腔的岩洞,等你们到了才一起进来。”

  “所以双月那口宝箱没有从瀑布上掉下来?”

傅苏向他确认,“你没看见她?”

  “没有。”

张盼非常肯定地说,“我等了很久,一开始听见号角声的鼓声,后来忽然开始打雷闪电,我以为宝箱要被扔下来了,但一直等到你们出现也没有看见今天的新娘。”

  “是潜蛟把她截走了?”

鄢辞揣测。

  “不可能!”

张盼道,“那头蛟被我惊动以后就下潜到了潭水最深处,钻进底部的岩洞一直没有出来过。后来我潜伏在浅水处观察,瀑布上面没有任何宝箱掉下来!”

  “会不会在宝箱掉下瀑布之前,蛟就把它捞走了?”

鄢辞问,“会不会潭底有什么通路能绕过瀑布,直接去上游截取木棺?”

  三人都沉默了,思索片刻同时道:“不太可能。”

  雷水河虽然水流湍急,但河床构造并没有那么复杂。何况潜蛟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去上游接新娘,像往常一样等着她掉下来就行。

  “所以今天还有另一个人。”

傅苏沉声道,“他在宝箱落下瀑布之前,把它拦截了。”

  这是目前看上去比较合理的假设了,张盼点头,道:“会不会是双月的家人?”

  “不会。”

鄢辞说,“她爹巴不得把她献给龙神,为家族增光谋福。她妈可能想救她,但不敢——她不敢违拗自己的丈夫,更不敢得罪山主和大祭司。”

  “她的情郎?”

张盼又说,“如果有几个壮年男子,是可以趁着天黑在河道中途设钩索,把宝箱捞上去的。”

  “整个雷水乡谁敢和山主和大祭司他们作对?”

鄢辞觉得不大可能,“何况拦截新娘就等于要触怒龙神,所有百姓都要遭殃,谁会为了喜欢的女孩搭上整个乡甚至是自己的家人?”

  “万一她情郎是个恋爱脑呢?”

张盼说,“年轻人很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不顾一切嘛。”

  “哪有那么多恋爱脑,又不是偶像剧。”

鄢辞坚持地说。

  “不排除这个可能,年轻人脑子一热什么都干得出来。”

傅苏说,摸着鄢辞的头对张盼道:“他还小不懂这个,长大就好了,狐狸最会谈恋爱了,小妲己当年……”

  “你才是小妲己!”

鄢辞扒拉开他。

  傅苏差点被他手上的火燎了,退开一步道:“这里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也许真的有人在上游截了双月的宝箱,我们去沿岸再查探一下。”

又将一枚鹅卵石和最早发现的那个酒壶都交给张盼:“这两个你拿回去,我要再研究一下。”

  三人出了石穴,一路潜游上岸。

  也许是上浮比较容易的缘故,这次傅苏没有再给他度气,鄢辞直到冲出水面才发觉这一点,十分庆幸。

  外面还在下雨,且越下越大,好像天被捅了个窟窿似的。这样的大雨之下几乎所有的痕迹都被冲掉了,他们沿河岸来回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双月那口宝箱仿佛不翼而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回到家中休息。鄢辞点燃了堂屋里的火塘,换了身裙子坐在旁边烤头发。他现在已经能比较自如地使用控火术了,不用每次都需要傅苏帮忙调取玄远的灵体。

  唯一的问题就是越来越想吃烤红薯了。

  也许是使用控驭之术透支了体力,他烤了会儿就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差点栽进火塘里。傅苏将他搂过来靠在自己胸前,扯了块兽皮盖上,拍小孩似的拍了两下,他就睡实了。

  “真可爱呀。”

张盼捧脸蹲在旁边看他,“男高是最吊的。”

  “……”傅苏一根手指将他推开一点,“嘘,让他睡一会儿,小狐狸太累了。”

  张盼星星眼道:“他以后会长兽耳吗?会整个变成狐狸吗?”

  “进化到高级阶段,也许会吧。”

傅苏低声说,“第二序列的进化者都有动物基因,进化到高级状态可以自如控制形态……说起来荒丘狐是真可爱啊,丝质的毛发手感可太好了,猫是完全比不上的,只能算代餐……”

  “这就是你和绯霜签订契约的原因吗?”

张盼问,“为了方便撸狐狐吗?”

  傅苏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说:“幸亏当初是绯霜,不是龙绡,要是签了龙鱼一族那我太惨了——此时此刻坐在火边,抱着一条鱼……我很难忍住不把你丢火里吃烧烤。”

  张盼生气道:“我们龙鱼这么美!”

  “中看不中用啊。”

傅苏叹道,抚摸着怀里的狐狐,“还是小妲己好。”

  “你才是小妲己!”

鄢辞努力撑开眼皮回了一句,翻了个身趴在他腿上继续睡了。

  “……”傅苏拽了拽兽皮,给他盖盖好,“气性真大,睡着了还要顶嘴,啧!”

  张盼举手投降,受不了这个福瑞控,找了个离火远一点的地方睡觉了,免得真被做了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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