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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盼报上去的任务申请傅苏很快就批下来了，定了一个三天后即将在珑州市郊出现的喘振点。

　　“怎么判断一个畸泡空间蕴含的是灵器，还是灵药的原料呢？”

上班时间, 鄢辞请教张盼, “难度等级又是如何评价的？”

　　今天天气热，张盼穿JK裙，大长腿配白丝，还戴了粉毛双马尾。

　　鄢辞很佩服他，弢山雅集常驻一个福瑞控一个七十岁老头，他每天打扮得从头发丝到指甲盖一丝不苟, 碳基生命就真的完全不在他考虑之内。

　　“是信息中心在分析啦。”

张盼给他解释, “畸泡出现之前，这个地区会监测到辐射能量波动，经过建模模拟出能量漩涡，中心就是畸泡的入口, 也就是喘振点。”

　　张盼打开一些模拟图给他看：“建模显示能量数值高的, 一般都是灵器，比如你的香器，井司理锻炼用那把长剑等等。数值低的一般是天然原料, 比如矿藏、珊瑚、宝石……它们有些可以制作灵器, 有些可以制作灵药。”

　　鄢辞对比了一下图纸和数值, 大致明白了：“我们这个任务蕴含的是原料？”

　　“嗯, 从模型看是天然物品，不是经过人工炼化加持的灵器。”

张盼说，“喘振点在珑州附近, 任务我已经买下来了, 傅总会和我们一起去。”

　　鄢辞打开他共享在UMBRA内的任务列表, 狩猎等级是A，目标等级是罕见级，看上去一切都很平常，甚至是简单。

　　不过在经历过雾隐庄园这种临时等级变更的情况之后，他现在对任务中心的信赖度，以及对自己运气的信赖度，都没有那么高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鄢辞按傅苏建议的时间再次点燃了香篆。

　　这次他用的是东篱无笈那瓶“非处方级”灵药，进入荒丘禁地之后明显感觉到雾气比上一次要浓重一些，墓碑上的蜡烛火光比上次亮很多。

　　列祖列宗们看见他以后神色都有点紧张，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半天发现他只有一个人，众人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鄢辞意识到他们是在找傅苏。

　　他们是真的很怕这个一纸契约把他们禁锢在墓地里四千五百年的家伙啊！

　　“啊，乖孙，你又来看我们啦。”

照旧是那个拄着拐棍的老祖宗主持家族见面会。鄢辞注意到他出现的那块墓碑上写着“故显考碧公浩乾之墓”，确定他应该是叫碧浩乾，本体大约是只碧色耳朵的狐狸。

　　“碧老。”

鄢辞很恭敬地跟他打招呼，毕竟是自己的老先人，“我叫鄢辞。”

　　碧浩乾十分高兴，道：“鄢辞啊，你上次来过之后这里的灵炁好像旺盛了一些。”

指了指身后的银杏树，“你瞧，先祖灵树生发了好些新芽子呢，这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情形啊！”

　　那是一棵非常巨大的银杏树，和缟岚山坟地里那棵非常相似，只是树上的叶子稀稀落落，颜色也十分枯黄。

　　不过经碧浩乾一说，鄢辞果然发现低处的树枝上生了很多绿色的嫩芽。

　　“以前我们这里可是没有这么多灵炁啊。”

碧浩乾感慨地说，“别说这棵灵树无精打采，我们这些人……的灵体也是经常感觉昏昏欲睡，精神萎靡。”

　　“哦。”

鄢辞有点同情他们，同时感觉此刻的情形非常有即视感——这不就跟老师说今天我们小测验，底下同学开始头疼脚疼肚子疼是一样一样的么？

　　“四千五百年来，人世间的灵炁逐渐消散，灵器慢慢失去了法力，修士想要有所进阶那是越来越难。”

碧浩乾果然开始摆困难，“作为荒丘的守灶人，我们肯定是不想家族传承日益平庸，但客观情况如此，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众祖宗纷纷附和。

　　鄢辞算是明白了，他们几千年来是真没好好修炼。不过事到如今追究过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俗话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那一切就从现在开始吧。

　　“你们修炼的秘术都是哪方面的？”

鄢辞决定先从了解他们开始，“是每个人都一样，只是进阶的不同，还是每个人专精的方向都不一样呢？”

　　碧浩乾道：“内在修为是自古传承的。上古混沌时代，初代狐修采天地之灵气，聚万物之精华，经历天道的劫数，数百年总结出内丹凝结与修炼之法，之后的传人又在此之上发展出了各种外门的术法。”

　　喘了口气，他接着道：“那个时代诞生了很多狐修宗族，我们荒丘算是其中较为强盛的一支，族中修士勇于探索，可以说是人人身怀绝技。因此我们虽同是荒丘守灶人，但所属分支旁系各自不同，传承发扬的外门术法也不同。”

　　鄢辞了然，原本他还担心自己的家族就像那些武术世家的传承一样，咏春就全部练咏春，太极就全部练太极，最多只是根据个人特点做一些小改进。现在看来荒丘秘术就相当于一个技校，内丹修行就像是九年义务教育，底子打好以后大家选的专业都不同，有人开挖掘机，有人美容美发，有人美食烹饪……

　　怪不得傅苏说他又不是超级计算机，怎么可能学会那么多，现在看来可不是么？

　　幸好他的异能是控驭万灵，只要学好调用技术，想开挖掘机就把司机祖宗请到自己脑子里，想剪头就把托尼祖宗请到自己脑子里……几乎可以把家族优势发挥到极致，完美！

　　鄢辞十分振奋，决定今晚就摸个底，看看列祖列宗都发展了些什么外门术法：“这么说来诸位都有自己的毕生绝学了？”

　　碧浩乾表情略有点尴尬，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

　　那位身材瘦弱的祖宗插嘴道：“但实际上从契约签订以后，栈道便逐渐断绝，我们这些人无法再进入荒丘的瑶天之境修炼，只能在灵炁稀薄的人间勉力而为，修为进境实在困难，所成极为有限。”

　　鄢辞看了眼他身后墓碑，原来他叫做“玄远”，大约是只黑耳朵的狐狸，便问道：“什么叫栈道？瑶天之境又是什么？”

　　玄远解释道：“上古时代有很多仙山、宗门等，修士们通过特定的栈道，可以进入其中进行修行，这些地方统称为瑶天之境。我们狐修聚集的荒丘本也是灵炁充沛，物华天宝的瑶天之境，但栈道断绝后我们无法再进入其中修行，只能在凡间渡口聚集，也就是缟岚山的荒丘山谷。”

　　碧浩乾附和道：“凡间灵炁本就稀薄，栈道断绝后更是日益减少。一开始我们还能利用先祖留下的灵器来补充，后来这些灵器也都渐渐化作凡物，再修行，就只能是练些强身健体的法门，最多便是跻身侠客、武士之流而已。”

　　鄢辞算是听明白了，他们家族的发展史其实就是灵炁的消亡史——上古时代灵炁最为充沛，以至于狐狸可以进入仙山，修炼成人。后来仙山宗门都消失了，他们只能利用流落在凡间的法宝灵器修行。再后来法宝也失灵了，变成普通古董，狐修也就变成了普通人，最多靠着祖上传下来的秘术强身健体，比常人强一点而已。

　　比如鄢郎，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身手矫健，眼睛和耳朵的灵敏度都异于常人。而鄢辞自己，从小到大体育成绩非常好，长短跑跳高跳远都是全校断层第一。

　　不过那都是进化发生之前的事了，进化开启以后，他们父子都成为第二序列进化者，身体潜能被辐射大幅度激发……等等！鄢辞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电光——灵炁和辐射，会不会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它们同样使人产生超越凡躯的能力，同样来自于灵器，甚至同样的，畸泡空间内的进化辐射也远超于三维世界。

　　那么同理，瑶天之境和畸泡会不会也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鄢辞很快意识到二者不同，按碧浩乾和玄远的说法，瑶天之境修士可以随意进出修行，它的社会形态以及时间进程和凡间都是一样的，和传统观念里的仙凡二境更加相似。

　　但畸泡空间不一样，它的时间进程在三维世界之外，内里的社会形态也更像是一个封闭循环的单体。按傅苏的说法，它只是在某个人强大的念力之下，形成的一个时间分叉。

　　但很显然，畸泡和瑶天之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雾隐公认识绯霜，绯霜曾与傅苏签订契约……鄢辞忽然有一个想法——畸泡空间就像是瑶天之境的一个时间切片！

　　因为某个人的念力，这个切片被永久地留存在时空夹缝里，里面的人和灵器也被留存下来，直到灵炁复苏，进化重新开启……

　　那么，四千五百年前，灵炁为什么会逐渐枯竭？而现代世界，辐射又为什么会出现？

　　傅苏口中的“大灾变”，和这两者是不是有关系？

　　鄢辞压下满心疑问，将思绪扯回眼前，扫视坟地里的列祖列宗，诚恳发问：“那么请问诸位，你们各自的毕生绝学都是什么呢？”

　　众人嚅嗫，鄢辞只好再发布一个免责声明：“灵炁消散，大家修行都不容易，我一个后辈也不是要责备诸位祖宗，只是为了完成与大巫的契约，希望大家互相了解，以后一起努力而已。”

　　碧浩乾叹了口气，道：“那我先说吧，我擅长隔空取物，只要知道那物的具体形状和位置，一定距离内我都可以将它瞬移过来。不过我从没干过什么坏事，只有饥荒的时候拿过府库一些粮食，救济附近的灾民。后来他们给我设了狐仙庙，香火供奉，我还因此积了一些功德。”

　　哦，搞物流的……鄢辞掏出准备好的小本本记下，这个术法听着简单，但还挺实用的。

　　“我擅长控火。”

玄远跟着说道，“不过我出生的时候灵炁已经很稀薄了，控火术也只练到二重而已，用得最多的是烤红薯——我以前是摆地摊的，别人家的红薯都没我烤得火候好。”

　　狐狸精沦落到卖烤红薯，也是可怜，鄢辞默默记录：人肉烤箱。

　　接下来祖宗们得到了鼓励，纷纷出来讲自己的特长。有人可以引雷，有人可以和动物交流，有人可以催眠人类，还有人可以观姻缘，在婚介所混得如鱼得水……

　　以上这些都是相对有用的，也有看上去基本没用的，比如擅长吃土，擅长甩锅，擅长听明星八卦但从来不上头，还有一个大妈擅长抽陀螺，方的圆的不规则的什么都能抽，给她跟鞭子就能完美驾驭离心力和向心力……

　　这帮人怎么说呢，鄢辞觉得他们就是单纯的躺平而已，仗着基因优势啥都不干也能表现出一些特异性。

　　算了都记下吧，聊胜于无，谁知道那块云彩有雨呢？鄢辞记完一大堆，点点人头，还有个一直待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清秀祖宗：“那你呢？你有什么毕生绝学？”

　　清秀祖宗不知为何有点难为情，脸还红了：“就……毕生绝学嘛。”

　　“啊？”

鄢辞没听懂，“具体是什么技能呢？”

　　“毕生绝学啊，字面意思。”

清秀祖宗脸更红了，“必须的必。”

　　必生绝学……鄢辞满脸问号：“你……不是男的吗？”

　　“啊。”

清秀祖宗捧脸，“所以才绝学。”

　　“……”鄢辞脸上的问号都变成了黑线，这个一定要记下，千万不要随便调用他老人家的技能，太可怕了！

　　全部记完，香药也快烧完了，鄢辞合上小本本，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确实很重——傅苏和绯霜签订契约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家族传承能下滑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吧？

　　不过都是自家祖宗，本着敝帚自珍，向上管理的原则，鄢辞还是勉励了大家几句：“传承几千年都辛苦了，灵炁消散修为不易，我也理解。以后我会努力研究合成上等灵药烧给你们，帮助你们提高修行。”

　　列祖列宗十分欣慰，碧浩乾道：“鄢辞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既然如此还请你在大巫面前替我们多多美言几句。”

　　好嘛，傅苏都把他们整出心理阴影了，鄢辞点头答应：“完成契约需要我们大家的努力，以后还请和我一起加油吧！”

　　大和解，野狐狸家族此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统一，人人都表示不负所托。鄢辞也告别大家回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眼，冷不丁吓了一跳，傅苏一身黑衣，像个讨债鬼一样坐在他的面前：“今天怎么没叫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祖宗没露怯吧？”

　　“没有啊，我们交流挺愉快的，大家也都很上进。”

既然答应了要美言几句，鄢辞就这么说了。

　　“哦。”

傅苏单手支颐，看着他道，“还带了小本本做笔记呐？”

　　鄢辞打开本子整理名单：“家大业大，祖宗也多，总要把人都认下来的……碧浩乾，玄远，黄亮……”全部翻完，抬眼看着傅苏，“我阿爸也是守灶人，他为什么不在这里面？上次进去没见到他，我以为是因为三年未到，还没有给他立碑的缘故，但今天我问过碧浩乾了，他们都说没有见过我阿爸。”

　　傅苏打开窗户散烟气，道：“他的灵体不见了。”

　　“什么意思？”

　　“因为契约，他死后灵体会自动进入荒丘禁地。”

傅苏道，“上次被你拉进去以后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失踪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和绯霜一样，因为念力而留在了某个空间夹缝里，其二，被人为收集禁锢，无法进入轮回，因此也无法回到荒丘禁地。”

　　鄢辞心中一沉：“会是哪一种？”

　　傅苏道：“第二种。因为第一种自上古时期以后就没出现过了。”

　　“人为禁锢……”鄢辞脑子一炸，“你是说束魂，像雾隐公那样？”

　　傅苏道：“上古时期也有类似的禁术，现在进化开启，第一序列有很多精神力强大的进化者，也许可以产生类似禁术的能力。”

　　第一序列，纯体进化者，吸收辐射以后可以控驭自然之力，以及精神力。这类人和第二、第三序列的进化者不一样，往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异性，但实力相当可怕。

　　比如傅苏，鄢辞就发现他可以控驭自然风力，在缟岚山的时候他可以在自己周围形成温暖干燥的气团，背着自己去坟地的时候也有风一直可以借力。

　　“世界上真的有可以禁锢他人灵体的异能吗？”

鄢辞问。

　　“你忘了你自己？”

傅苏反问，“你现在只是太弱了，只能做到简单的借用，还不能控制和禁锢，随着进化升级，你也会有那么一天。”

　　他摸了摸鄢辞汗湿的短发，指间有极轻的暖风掠过，吹散发丝里的湿气：“发现鄢郎的灵体不在禁地之后，我就向UMBRA正式提出了澪岛和瀛国的调查计划，这次从珑州的任务回来以后，我们就去澪岛——年度灵器交易会就要开始了。”

　　原来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这两天井钺和张盼都在忙澪岛的交易会，他也在和秦磺生物积极合作……鄢辞心中一热，任由他像撸猫似的摸自己，没有反抗。

　　傅苏一脸老福瑞控……不对是老父亲般的微笑，说：“阿辞，你要快点长大，快点和你的祖宗们成长起来，我和你爸爸都很需要你啊！”

　　鄢辞：明明心里很感动，为什么又很想打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