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殿。
筵席已经开了。
献寿的舞姬长舒广袖,丝竹声声,奏的是喜庆吉曲。
姚万仪坐在席间,无心去赏那乐舞。
瞧瞧时候差不多了,侧脸对一旁的秀珠说:“你去那头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秀珠答应一声去了,还没等她回来,玉孤明就进来了。
玉孤明因是侍卫,故而可以晚到,没人怪罪他。
姚万仪偷眼去看他,发觉他的神情和以往大不相同。
往常玉孤明都是一副平静面容,而今天明显是忍着气进来的。
姚万仪在他身上颇用心,所以就算旁人看不出来,她也能够察觉到。
见此情形,姚万仪心中不由得一喜。
玉孤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禁心中作呕。
先前他觉得姚万仪虽然不好看,可也从来不腹诽人家。
觉得毕竟人家是个姑娘,长成什么样子又不由自己决定。
可是经过今天的事,他觉得姚万仪的心比她的脸还要丑陋一万倍。
秀珠当然知道去哪里找人,后来进去捉奸的那一大帮人都是她安排下的。
她到了那里,领头的太监忙迎出来,哈着腰陪着笑脸说道:“秀珠姑娘来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秀珠问。
“就按你吩咐的,把那一对男女都捆了,分别关起来了。”
那太监搓着手说,“秀珠姑娘,你之前答应我的……”
“跑不了你的,”秀珠横了他一眼,明显很不耐烦,“就你的那点子事儿,我们县主抬抬小指头就给你办了。”
“是、是,秀珠姑娘说的是,是我没见识了。”
那太监赶紧陪着笑说,“要看看那两个人吗?”
“带我去看看那个女的吧!”
秀珠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意,她和她们家县主一样,最厌恶长得好看的女子。
她真想看看受了侮辱的薛姮照如今是一副什么德行。
“秀珠姑娘,请随在下来,就在这边儿的屋子里关着呢!我派了两个得力的宫女看着她。”
门被推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蜷缩在角落里,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个生得粗壮的宫女。
秀珠却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看不清这女子的脸,可她身上穿的衣裳不对,而且身材也不大像。
薛姮照的身姿瘦弱如新竹,不是这般丰腴。
“你、你们抓错人了吧?”
秀珠不禁质问。
“哎呦,秀珠姑娘,可没有!我们就是按您说的到那间屋子里去捉人的。确实就是他们两个,不会错的。”
那太监连忙争辩。
“世子爷当时在场吗?”
秀珠又问。
“在呀!”
太监说,“您不是说一定要世子爷看见了我们再把人带起来嘛!就是按您吩咐的做的。”
“你,把头抬起来。”
秀珠对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说,“快些,别讨打。”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金玉娥缓缓抬头,她的两只眼睛已经哭成了烂桃儿,破烂的衣襟遮掩不住,露出一痕雪脯。
“怎么会是你?!”
秀珠几乎要跳起来,“不是只让你报信吗?”
是含香去告知的金玉娥,但整个计划她是知情的。
金玉娥只负责把世子引到那里去,为什么反遭毒手的是她?
金玉娥只是摇头哭泣,就是不肯说话。
旁边的几个人也傻眼了,因为秀珠只是告诉他们到那间房里去捉奸,把那一对狗男女捆了带回来。
可没说男的是谁女的是谁,他们就以为没抓错,可是看秀珠此时的反应,显然是弄错人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
秀珠呵斥。
那几个人顿时做鸟兽散。
姚万仪看着眼前又换了的一拨乐舞,兴味索然。
她正想着自己该怎么样去安慰伤心的玉孤明,让他明白,凡是生得好看的女子都水性杨花。
想要长相厮守,还是得和自己这样的人。
这时秀珠急匆匆地从外头赶来,脸上变颜变色的。
姚万仪以为应该是薛姮照受辱不过自尽了,本来嘛这么无耻的事,她哪还有脸活?
秀珠这小丫头也真是的,不过是一条贱命,犯得上害怕吗?
“县主,事情办差了。”
秀珠走过来,贴着姚万仪的耳边说。
“你说什么?”
姚万仪皱眉,“什么办差了?”
“这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还是等一会儿宴席结束了,奴婢再跟您细说吧。”
秀珠看了看周围全是人,不好长时间交头接耳。
可姚万仪哪里等得,起身说道:“你随我到外头来。”
汉白玉井栏旁,姚万仪暴跳如雷:“什么?!弄错了人?!金玉娥反遭了毒手?!她是猪吗?!”
“金玉娥说她也是着了那姓薛的道儿,并不知道那屋里是那么回事。以为只是去拿个东西,再赖在她身上。”
秀珠也是无可奈何,真没想到,明明都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居然会出这么大的岔子,“她现在后悔得什么似的,可是一切都晚了,生米已然做成了熟饭。
她让我跟县主商量商量,饶她一命,放她出宫去吧!她当着世子的面儿,没敢说出县主来。”
“那张昌隆呢?”
姚万仪问。
“他能怎么样?事情他也做下了,无从抵赖。一样是求县主搭救。”
秀珠说。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终究也是为我办事,也没把我说出去。”
姚万仪忍下一口气说,“回头我跟梁景说一声吧!让他替我把这事办了。
至于姓薛的那个贱人,她逃得了这次逃不了下次,我不会放过她的!”
等到皇后的千秋宴结束,梁景当真来到了关押张昌隆和金玉娥的地方。
此时他们两个已经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两个人见了梁景,都匍匐在地上抖衣而战。
“县主替你们求情了,说你们两个虽然做下此等悖逆之事,不过也可怜你们两情相悦。
这样的事也犯不上让皇后娘娘知道给她添堵,不过你们不能在宫里待下去了。
县主还说了,出宫以后张昌隆你要纳金玉娥为妾。不得违拗。”
两个人都磕头道谢,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命算是保住了。
梁景示意旁边的人把张昌隆先带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金玉娥后,梁景问她:“你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事?别以为刚才那套说辞能瞒得住我。”
金玉娥当然知道瞒不过梁景,况且他是皇后娘娘的人,那也就是县主那边的人,跟他说是可以的。
“是奴婢惹了不该惹的人。”
金玉娥哭道,“薛姮照轻轻巧巧就让我做了替罪羊,我技不如人,就沦落到了这般下场。”
看她跪在那里,听她说这样的话,梁景忽然想起不久前周泓隔着牢门对他说的那番话。
“梁公公,今日我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我惹了不该惹的人。
我想着你以后也必然会同她交手的,千万要小心啊!不可轻敌,否则不堪设想。”
薛姮照,她真的诡谲到这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