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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远面露讶异,他显然没有想到叶倾怀会有这样一问。
他看了叶倾怀一会儿,却见她神色如铁,目光也十分坚定。 陶远垂下了眼,道:“这个草民真的不清楚。”“那若朕要求你们去查呢?”
陶远飞快地看了一眼叶倾怀,少年皇帝清亮的眸子中藏着难测的心思。 他扯起嘴角懒懒地笑了一下,道:“只有这件事,草民恕难从命。”
“为什么?”
叶倾怀声音也冷了下来。
陶远目光深沉地看了叶倾怀一眼,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绕过了桌案,走到了叶倾怀身后的博古架前站定。 那是一个很大的落地博古架,和整面墙一般高,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珍玩,架子正中的格子里竖立着一个青铜制的圆盘,仔细看是与墙壁连作一体的。圆盘共有六圈,每一圈都可以转动,上面刻着一些符号,像是天干地支,又像是奇门八卦。 陶远熟练地拨动着圆盘,没过一会儿,只听墙壁深处传来了木榫转动的沉闷声音,然后博古架顶上一个空着的格子处,木墙突然伸出来一个抽匣,悬停在陶远头顶。 陶远抬起手,从那个抽匣中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卷轴。 叶倾怀神色骤变。 这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颜色。那画着腾龙的明黄缎面以及光滑的玉轴轴柄,让叶倾怀好不眼熟。 圣旨。 “陛下自己看吧。”陶远将那道圣旨放在了叶倾怀面前的木几上。
叶倾怀蹙了蹙眉头,神色略一犹疑,将圣旨展了开来。 是顺平皇帝下给鹰卫的密旨,任命陆宴尘在他身后接掌鹰卫,并且下令不许鹰卫质疑和调查陆宴尘。 这应当就是陶远前面提到的交接密诏。 叶倾怀更为困惑了。这道密诏的前半段尚可理解,或许是因为顺平皇帝对陆宴尘十分欣赏,看中了他的人品,所以将鹰卫交给了他。但是后半段实在是匪夷所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这不得不让叶倾怀再次疑惑起来,陆宴尘究竟是和她的父皇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和羁绊,才能让先帝对他如此看重和保护? “先帝可曾和你们说过陆先生的情况?”叶倾怀问道。
陶远对她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满脸都像是写着“陛下别为难小人了”。 叶倾怀知道他的嘴只会比李保全更严,也不再做无用功。她看着面前那道先帝亲笔写下的圣旨,自嘲般轻笑了一声,兀自呢喃道:“真有意思。”她沉默着坐了半晌,突然站起了身,一扫面上阴霾,道:“今天这间屋里的事,朕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
说完,她对陶远温和地笑了笑。 --- 入夜,陆宅。 几日没有回来,陆宴尘花了些时间收拾院子。 最后,他才从怀里掏出那只本来被他夹在衣袋里面的暗袋。 他醒来时,第一时间就去翻找了他的衣物,所幸这个暗袋还在。 陆宴尘从暗袋里取出那张对折的字条,神色蓦地一软。 还好,完好无损。 正此时,夜风微动。 陆宴尘目光霎时冷了下来,他将字条飞快地塞进了暗袋,脚下步子微微动了动,做出了一个应战的姿势。 屋外弯月刚刚升起,院中寂静无人,远处隐隐传来大户人家的钟声。 空气中有一股令人紧张的压制感。 过了半晌,陆宴尘突然收了步子,松了紧绷的身子,道:“敝舍简陋,却也有大门,陶统领何故作梁上君子?”
他话音刚落,屋梁上竟真的落下一个人影来,轻盈得像一只猫。 正是陶远。 他一身黑衣,噙着懒洋洋的笑意,身后背着一柄长刀,被麻布结结实实地缠了几圈,看不出兵器本来的模样。 “啧啧,我好心来给你送东西,你却这样说我。”
陶远故作遗憾道。
陆宴尘不动声色地将暗袋塞进袖中,回头看向他,目光立即被他背上的武器吸引住了。 陶远扬起嘴角,卸下背上的长刀搁在了面前的案上。 麻布散开了一角,露出了黝黑的刀柄。 朴实无华,却霜寒扑面。 陆宴尘眼露惊喜,道:“你在何处寻得的?”陶远抱着双臂站在一边,道:“刑部从太医院收缴了,我亲自去给你取回来的。本想下午在当铺里还给你,一直没寻到机会。”
陆宴尘握着刀柄,连刀带鞘在空中微微一抖,画了个圆,缠在刀身上的麻布便无声地脱落了。 他缓缓将刀身拔了出来。 一股肃杀的寒气沿着鞘口溢了出来。刀身上濯着月华一般的银光,流动着危险的煞气。 令人不禁胆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陆宴尘收刀入鞘。 “大恩不言谢,陆某欠你一个人情。”
他对陶远拱了拱手。
陶远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重打这把刀费了那么大的劲,我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说完,他径自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矜持。 陆宴尘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笑了笑,微微摇摇头,在陶远身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真想通了?”
陶远突然问道。
他放下了手中茶杯,斜眼看着陆宴尘,有些漫不经心。 “想通什么?”陆宴尘被他问的一怔。
“你说想通什么!我今天可是换了个老大!”陶远立马急了。
陆宴尘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从前的悠闲日子?这我可得提醒你,跟着陛下肯定不比跟着我那么自在。”“这还用得着你提醒?我已经感受到了。”
陶远诉起苦来,“我连自我介绍都还没做完呢,陛下就已经开始安排任务了。”
“这你不能怪陛下。他现在很需要你们,确实是刻不容缓。”
陆宴尘竟然替皇帝说话!陶远皱了皱眉,同为打工人,他有一种被盟友背叛的心痛。 “小陆,你迟迟不娶妻,该不会是断袖吧?你对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啊?”
他话音刚落,便如愿以偿地吃了陆宴尘一记眼刀。 陶远立即连人带凳后退了两个身位。 “说起来,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的本名叫‘陶二龙’?”
“你!”
陶远拍案而起,“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他四下看了看,最后按着那把刀道:“你刚说了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要求你,把这三个字忘了。”
“哪三个字?”
陶远气红了脸,怒道:“陆——宴——尘——” “那可不成,要把自己的名字忘了太难了。”
说完,陆宴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二龙也挺好听的啊,何至于让你如此恼羞成怒?”
“好听你怎么不叫陆二龙呢?”
“……”陆宴尘忖了忖,突然觉得有些理解陶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