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头记之正名石头记名又红楼梦,这名字在书中首见于第五回之回目。“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
但在第一回“道此书从何而起时”,并未提及此名。这段很重要,姑且抄录于此:“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写道:“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
一书得五名,于主名并未损也,如何曰正之呢?古语言:“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欲透彻探讨红楼梦,须得名正才能言顺。下边先说这作者之中实有之人。一为雪芹,一为玉峰。玉峰在雪芹之前。吴玉峰乃吴雯也,字天章。公元1644年至1704年为生卒年。生于清世祖顺治元年,卒于圣祖康熙四十三年,年六十一岁。当在雪芹之前,故可以下笔。至于东鲁孔梅溪,甚难考证。既点明为东鲁之人,按吴恩裕证为孔子第六十九代孙。乾隆进士,官至户部主事,即孔继涵(1739~1783),字体生,一字埔孟,号荭谷,别号南州,自称昌平山人,山东曲阜人。系六十七代衍圣公孔毓圻之孙,正一品荫生孔传钲之子。清代校勘学家,是兴于曹雪芹晚年之时。故有此书之隐射,康雍乾三朝之事也。按百家姓之“孔曹严华”之序,合雪芹晚年居京之西郊,可言,“西京曹雪芹”,对应“东鲁孔梅溪”也。梅雪相对,雪芹又号芹溪,溪芹相对也。原书中上有一朱笔眉批:“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
评论家有推断,梅溪与芹溪正可作兄弟之对应。兄弟之情与作者自传分身之情在此可以统一。脂砚斋之意已睹旧作风月宝鉴以怀之。其当为作者之部分底稿也。所以风月宝鉴之名非为正名也,但也是一书之中关键处,是间色法也,也是润笔之功。人名于红楼虚写者,多具隐含之义。孔梅溪者,恐没戏也。故有加笔,亦不可不看。也可谓虚主戏之意,与主戏相连也。原书中夹在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在拙论“红楼梦里的镜子世界”再详谈,此处不论。故恐没戏,以加戏,也关全书之大纲目也。梅溪极好理解,冠以东鲁之孔,因前句所言者吴玉峰也。“至吴玉峰”之“至”颇值玩味。似引地形之语,故可接下文东鲁之孔。则此处之吴玉峰,与前文之青埂峰对应也。所谓情根疯者。此处则为无玉峰也。无玉之疯恰合文中宝玉之状,所以此处为关于玉的大线索。何以空空道人既改之为《情僧录》至无玉之峰后则更为《红楼梦》呢?若知道那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自然诗参透人生如梦之常理也,所以题为红楼大梦也。无玉则为无欲也,也合道家之身份。则此玉可代表此欲也,则为书之大纲目也。此二书之名,皆非臃笔。合而可参戏曲之意。第五回警幻便说道:“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限。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若非个中人,不知其中之妙。料尔亦未必深明此调。若不先阅其稿后听其歌,翻成嚼蜡矣。”
强调后文之大结局和过程必须先阅,此曲才听之有味。则借曲喻书也。风月宝鉴亦为原稿之一,恐其曲将终,其戏未丰,即恐无戏之意,故加之也。至于情僧录之名亦有意义也。“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石头记》(此处有甲戌侧批:本名)再检阅一遍,(又有甲戌侧批:这空空道人也太小心了,想亦世之一腐儒耳。)空空道人本是道人,虚设之人,不带褒贬。脂砚斋此处所评近似宝玉口吻,盖脂砚斋熟知作者有出世之心,并未有入化之行,才无忌言之也。此书道人既然录之,曾有生情之势,入禅之意,亦作者之流也。石头记既有本名,何必改之呢?所谓情深不寿者,情之所用极,必须以禅导之,这是作者的观点。其中道人必有道学思想,又体味书中之真情也,有悟禅之说,合情理也。至若有言情僧乃顺治皇帝者,也确实有线索供之,也可解释此处脂砚斋批评为腐儒之态度。作者既然道禅之意与空空道人类似,在宝玉之化身中加入顺治,甚至康熙等帝王之影子,故不至于明之批贬,而脂砚斋无妨也。宝玉从大荒山出也,可象征玉玺,则宝玉印象之中可象征帝王也。玉玺有语,“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与宝玉之,“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对看。”
宝玉爱吃红,也可象征,玉玺之用红印泥也。花袭人之袭字,龙衣者天子之袍也。又嫁与蒋玉涵,即将玉含者,其住于紫檀堡,即紫檀之木也涵玉玺龙袍也。玉之细论后边再表。这里只言情僧之身份映射。其同于宝玉,似合于顺治为情出家之事,故有此情僧之名和录书其事了,亦在此不表。只作者可写此事,以揭清之失抒发愤懑之语也。其中本名之称,却为中肯也。后来曹雪芹于悼红轩中真做了实事。所以一段对话之中只有两个于传书之事祥写。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者恰合五名,篡成目录,分出章回,题曰金陵十二钗也。此名为十二女子也,第五回首出,并出判词,直示结局。又有副册写来,故有情榜。主写十二女子之命运,亦侧写其余人物也,所谓万艳同悲,千红一哭者也。回目既由其写来,必与十二之数相关也。周汝昌借第一章顽石之体积推导,共一百零八回也,回目与探佚之内容下文详表,此处不谈。甲戌本凡例有诗云:“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此处十年亦对应雪芹之批阅十载也。其最前又云:《红楼梦》旨意。是书题名极多,《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也。又曰《风月宝鉴》,是戒妄动风月之情。又曰《石头记》,是自譬石头所记之事也。此三名则书中曾已点睛矣。如宝玉做梦,梦中有曲名曰《红楼梦》十二支,此则《红楼梦》之点睛。又如贾瑞病,跛道人持一镜来,上面即錾“风月宝鉴”四字,此则《风月宝鉴》之点睛。又如道人亲见石上大书一篇故事,则系石头所记之往来,此则《石头记》之点睛处。然此书又名曰《金陵十二钗》,审其名则必系金陵十二女子也。然通部细搜检去,上中下女子岂止十二人哉?若云其中自有十二个,则又未尝指明白系某某,及至“红楼梦”一回中亦曾翻出金陵十二钗之簿籍,又有十二支曲可考。可见脂砚斋不认同情僧录之名也。既有总名,亦必须追溯本名石头记也。按事实所推,风月宝鉴为最早书之者,既然按石头记,亦有关键之理由。其文于小说中必非人之所书也,按总应该为石头所叙述也。富察明义所做《题红楼梦二十首》之十九首有云“石归山下无灵气,纵使能言亦枉然”。必读红楼之结局者也。但还是未深刻理解作者之良苦用心。作者自喻主角也,故石可代作者之口。第一回石头通灵说之前就罗列了著书之原因了。所以石头代表作者经历梦幻后,在书中陈述也。如第十八回写元妃省亲之繁华中,有石头“此时自己回想当初在大荒山中,青埂峰下,那等凄凉寂寞;若不亏癞僧、跛道二人携来到此,又安能得见这般世面。本欲作一篇《灯月赋》、《省亲颂》,以志今日之事,但又恐入了别书的俗套。按此时之景,即作一赋一赞,也不能形容得尽其妙;即不作赋赞,其豪华富丽,观者诸公亦可想而知矣。所以倒是省了这工夫纸墨,且说正经的为是。”
这石头便是作者自己也。作者出生便有文字天赋:“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
这宝玉就是作者之写照。石虽能言,要说所经历人间的梦幻故事,还是由作者自述也。故一旦书中有实名者,实为作者也。文在石上,石口陈述,其口者,必为作者之口也。所以作者写照之宝玉从口而出,落草诞玉者亦有此意也。从此书看来,关梦之处,有二十次也,于八十回中,即每四回一梦也,又第一回中说梦幻字眼是书本旨,以作读者之提醒,故为总名。其于作者真意本意之研究还需看本名也。石头经历此梦,陈述此梦,于书中是此书所来之缘由,故更为重中之重。所以接下来要谈的是最为重要的玉石之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