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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街道陆续出现了一些老师和居委会成员来勘察情况。
叶满看着这个变化,便知道大约或许是谢云辙做了一些反馈和举措。 行为逻辑一如既往的光明磊落。 她一如往常走进小店,便看见背着书包的少年转头看她。 “嗨,好巧!”他朗声道。
“嗯……” 小店正对着夕阳的余晖。 她看着夕阳下回过头的俊朗少年,他咖色的眼眸被染成玻璃珠似透亮的浅琥珀色,金棕色的发丝在阳光里闪闪发亮。 她不由得有些许的恍惚。 老奶奶做好了两碗米粉端出来,他们对坐在唯一的那张破旧褪色的木桌旁边。 “不够啊不够。”谢云辙率先吃完,支着下巴看着叶满,“我们再去吃点别的吧。”
“我……大概够了……”叶满小声说道。 “不够不够。”
他伸出大手,捉住叶满的小手臂,手握住,拇指几乎扣到第二个指节,“这么瘦弱,一看就是吃不饱饭。”
叶满愣住发了会儿呆。 谢云辙看她的反应,也愣住了,看向自己的手,后知后觉地撤回手,脸刷地红了。 “抱……抱歉……” 叶满愣怔的眼神慢慢地恢复了清澈:“没关系。”
她低头摸了摸手腕,少年温暖的手心,余温尚在。 多久没被拉过手了呢,叶满心想,小时候也是被一左一右地拉着,叶爸爸喜欢牵着她的手,叶妈妈则拉着她的手腕。 小时候的好朋友,也喜欢拉她的手。 “陪我去操场!”
“陪我去交作业!”
“陪我去厕所!”
那些日子,已加上了岁月的 …… “那说好了,去吃点别的?”
少年清朗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他神色似乎有些紧张,提着一口气的模样。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终究还是抗拒不了那一份阳光。 他微微耸起的宽阔肩膀随着吁出一口气而沉了下去。 只是叶满本以为是一次性的请客,谁能想到这家伙吃饱喝足却咂咂嘴,不满意地说:“啧,这家一般,明天我们去更好的。”
于是就开启了,今天大盘鸡,明天肉夹馍,后天牛肉粉……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傻,每次一定要坚持请客,还乐呵得不行。 “谁说是我请客了?”
谢云辙眨巴着眼睛,“每次都是你请我吃凉皮,我请你吃别的,公平得很。”
叶满:“……” 随着秋季的到来,凉皮的生意逐渐不好,老奶奶转头开始卖盆栽。 叶满不再去花店,她最初在花店买的大捧花束,花束两日内枯萎,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她那时改成了花篮。花篮持久了一个礼拜,也终于奄奄一息了。 腐败的鲜花,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像是她父母那岌岌可危的婚姻。 而老奶奶新开的盆栽店,却既可以常绿常青,价格又非常合理。 叶满并不避讳谢云辙,她每天提着新的小盆栽回家。 给它们浇水的过程中,她短暂地逃离了对家庭形式无休止的担忧中,而是似乎内心拥有了别的寄托。 刚开始,她既不大会买,也不大会养。 但是随着时间和资料的查阅,很快露台和花园里便开始葱郁了起来。 叶爸爸或是叶妈妈,偶尔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逐渐变得生机盎然的房子,愣怔过后,脸上是愧疚与欣慰交织的淡笑。 同时,叶满的钱包也充裕了起来,于是便和谢云辙轮流请客,成为了雷打不动的晚饭搭子。 当时间没那么难熬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快。 秋日的落叶纷飞,天地一片红橙黄绿。 叶满坐在玻璃窗前的吧台上,望着漫天的落叶,腾空的小脚一晃一晃的。 她放下手中的鸡翅,忽然转头面相坐在一旁的谢云辙。 “为什么人会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谢云辙的一口汉堡就这样卡在喉咙里,噎得他够呛。 忽然被女生认真看着眼睛,问爱不爱的,让他有些心跳过速。 不过看着少女的眼睛一片澄明,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想多了。 他喝了一口可乐,把噎在喉咙里的汉堡顺下去。 “看人吧……也不是都这样吧……” 他下意识地答道。 从个人常识来说,他知道有很多喜新厌旧这样的人存在,但从内心来讲,他并不理解这种心理。 恋爱的场景他本人或许没有经历过,但是他的父母确实一直恩爱有加,他和周围朋友的关系也都长期很好。 因此,他总感觉,移情别恋这种事情只出现在八卦和新闻里,离他很远。 而他自己,更和喜新厌旧的性格沾不上边。 比如,两年前,倾盆大雨之中,在他家门口呜咽的跛脚小狗勾勾。 他走到它身边,浑身脏兮兮满是泥水的小狗仰起脸看他。 在他看到它湿漉漉的下垂小眼睛,便有了说什么都要一直照顾它的想法。 “你考年级第一,奖励不要了,只要养这只小狗?”
父母惊讶道。
怀里的小狗把谢云辙都濡湿了半截,脏水顺着他原本洁白的T恤往下淌。他却抱得更紧了。 他看着父母,认真且郑重地点了点头。 …… 不过眼下,他这个回答完全是下意识的。而眼前的女孩听罢,望着窗外夕阳下的落叶,沉默良久。 面对着她的沉默,谢云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在问她父母的事情。 不,她甚至不一定是在问。 谢云辙自己也不清楚,她想要的,到底是一个答案,一句安慰,一个共鸣,还是别的什么…… 学校、家庭,无论哪一层的人际关系里,他与她的处境截然不同。又怎么能堂而皇之地给她一个答案呢? 叶满此时正愣愣地看着逐渐光秃秃的树枝,秋风吹拂中,枝丫微微震颤。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吗? 理性上,她明白这是父母的错误,感性上,却很难接受这就是他们的人格瑕疵。 他们那样强大又温柔,为她撑起一片天,为什么就能够那么轻易地撒手掣肘呢? 于是她下意识觉得,或许是自己哪里不乖,或者长大了不可爱了。总之是不是她在哪里犯了错误,才导致了整个生活偏离了正轨。 现在听到他的这个回答,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闷闷的,有些滞气。 一方面她有些轻松,似乎不是因为她的问题,另一方面心里却又隐隐作痛,终于不能回避,而是正面地被印证了父母的人格缺陷,让小小的她有些不好受。 于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云辙见她始终不答,有些忐忑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人和人的差异太大了……我可能不该那么说。”叶满恍惚的表情慢慢凝结成了原本清明的模样。 她看着谢云辙,摇了摇头,忽然笑道:“不,谢谢你这么认真地回答我。”
此刻轮到谢云辙恍惚了。 啊……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