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焰正在看书,隔壁林府喧闹不断,他难免分神。 自从院子墙倒了后,他总担心还有意外,虽然他仔细检查过,已经没有能压断围墙的树了。 听到外面的响动,陆焰有种不好的预感,第一时间放下手中书去查看。 林溪迎着对方一脸意外,笑意盈盈道:“好巧。”
陆焰:“……” 原来没有树也能出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一顿,看了眼隔壁的林府,又问,“你又做了什么?”
林溪一脸无辜:“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做什么?兴许看着今日阳光不错,他们都有兴致齐齐下水游泳。”
阳光不错,不消一炷香,她留下的水迹就会被晒干。 没有人会想到,她就在离他们一墙之隔的这边。 陆焰不信,更也不想惹麻烦: “你走吧。”
林溪:“我在这里待一日,保证平宁公主三个月都无暇来打扰你,这个买卖不亏。”
陆焰:…… 他拒绝不了这个交易。 林溪见对方松动,不客气地说:“帮我找条帕子,我要擦头发,还要一身衣服,再温壶酒。”
陆焰转身回屋。没过多久,他便捧着干净的衣服和帕子出来了。 林溪凑近闻了闻,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有皂角淡淡的香味。 她去了里间换完干爽衣服,整个人都舒服了,边擦头发边问:“酒呢?”
陆焰:“我只有两贯钱,不能买酒。”
“你的钱呢?”
“那日在琼楼都给了你。”
话音一顿,他又添了句,“等我日后考上功名,自然会有钱。”
林溪没想到他这么穷,不过毕竟自己也穷过,也不觉得有什么。 随口说道:“那你慢慢等吧。”
陆焰:“……” 林溪四下看了看,这个院子又小又偏僻,但正因为这样才无人注意,方便隐匿行踪。 穷美人在陆家讨生活也挺艰难。 也是,父母不在了。却有个不能容人,担心他有出息挡自家儿子路的大伯、想用他讨好公主的堂兄。 他祖母虽然在世,却常年卧床,只能保证他能有地方住,饿不死。 这么想来,这小子能安居一隅还没让平阳公主得手,小伙子你很不简单啊。 和聪明又胆子大的人打交道,也有好处。只要利益能打动对方,那就无需多费口舌。 比如现在。 林溪:“厨房在哪里?我去把鱼煮了。”
陆焰指了指右边小房间。府下人常常忘记给他送饭,他便动手自己搭了个厨房。 林溪点头,走进去一看,地方不大却很干净,厨具也很齐全。 穷美人还挺讲究。 鱼汤做法也简单,她快速地把鱼破肚收拾干净,内脏嫌麻烦都不要了。 鱼身抹上盐腌制,烧火热油,把鱼放到锅煎到金黄后加水。 这就不用管了,让鱼自个儿在锅里嘟噜一刻钟,鱼汤就成了。 林溪从前常下水摸鱼,也不觉得有什么。许是近来过惯了好日子,今天下完水非常想喝点热的。 热酒没有,热热的鱼汤也行。 她从厨房绕出来,发现刚才换下来的湿衣服,陆焰已经帮她把晾了起来。 这小子挺有眼色。 陆焰声音淡淡道:“我沏了热茶,你可以喝点。”
怎么说两个人如今算合作关系。 林溪走到案板旁,自己斟了杯茶。 茶色浑浊,显然是便宜的茶渣,入口也有明显涩味。 不过她从军那几年,连着泥水都喝过,也不会嫌弃。 陆焰已经想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蹙眉问:“你假装落水,再偷偷游走,让他们找不到人。”
“更正,我是被人推下水的。”
林溪姿态随意地靠着桌子。 要强迫一个女人嫁人,无非两种方法。 把她推到水里让男子去救,两个人肌肤相贴,女人失了清白只能嫁给搭救之人。 另一种便是下药或是灌酒,把两个人关在一个房子,事后为保住彼此名声,双方只能成亲。 所以,他们难道就不能想一点新招? 好吧,那些人高高在上地以强势所逼迫,根本不屑多花心思。 “所以你就一走了之,让他们像苍蝇乱转?”
林溪坦然道:“那能怎么办?我又不能真去杀人。”
杀了太子、端王,又或者是平阳公主,后续都会非常麻烦。 整个京城戒严,连普通人都会受影响。 而且这几个人各有掣肘,比起心狠手辣,远不如萧闲。 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几年,何必自己动手。 这本书里,萧闲才是病娇疯披。 苏漾漾自然也早就清楚这点,她选择了救赎对方,成为对方的白月光。 林溪碰上这样的疯子,让她温柔去讨好绝不可能。 先下手为强杀掉,那不是更省事。 救赎是佛祖要做的事,她好心送他入轮回去见佛祖。 不过她只是杀了最疯批的这个,后面还有其他男配。 那么多男人都会爱上苏漾漾,那么少一个……也没关系吧。 林溪把目光投向对面的人,不得不说,这张脸真出色。 “你觉得苏漾漾怎么样?”
陆焰想了一会儿,终于把名字和脸人对上了。 客套道:“挺好的。”
林溪笑了笑,也是,你这么穷不配喜欢女主。 转念又想到了林彦,她弟弟倒是有钱有貌,却只能当炮灰。 哦,他脑子不好,也不配。 对方表情变了又变,陆焰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林溪:“我在想鱼汤应该可以了,你要喝吗?”
“我去盛。”
陆焰没有拒绝,毕竟他很长时间没吃过肉了。 半年前的那场刺杀,让他身负重伤。本就要调理许久,为了躲避公主派来的人,再度二次受伤。 如今连下湖摸鱼都做不到。 两个人分着喝完鱼汤,陆焰把碗筷洗了,又把厨房整理干净。 他回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盒药膏。 “你手背起了红疹。”
林溪抬起手看了看,手臂果然有几个细小红点。 莫非是这几个月她吃得太好,肉质也变得可口,这才吸引水中的小虫子。 没发现倒还好,对方这么一提醒,她还真觉得那些红疹有点瘙痒。 林溪接过药膏,擦上去后顿觉一股清凉,舒服多了。 陆焰:“你脖子后面也有几个红疹。”
林溪撩起还未全干的头发,有些无从下手:“我看不到,帮忙指一下。”
陆焰怔了片刻,她如今背着身体,自己指了也看不见。 他于是握住她沾了药膏的手指,往左边移了点。 这般手把手告诉对方红疹位置。 两个人隔得很近,陆焰闻到了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是了,她眼下穿着自己衣服。 指挥林溪擦好药膏后,陆焰退后两步,隔开距离。 他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发现并没什么不妥,便按下那点涟漪。 “我先去睡会儿,有情况你叫醒我。”
林溪说完便合身躺在了一旁的矮塌了。 眼下吃饱喝足是真想睡觉了。 陆焰看完两页书抬起头,发现她呼吸均匀,竟真就这么睡了。 他拿起书本,去了外面院子。一边看书,一边观察情况。 林溪睡醒睁开眼睛,外面已然天黑。 隔壁的林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 太子、瑞王纷纷派人回府,找更多会水的人前来帮忙。 都这么久时间了,活着的可能几乎没了……但也不能任人就这么沉在水里。 捞不着活人,把尸体捞上来也行。 林府、太子、瑞王正在努力,眼下就看谁能先捞上来尸体。 这事情瞒不住,已经有赴宴的臣子,去宫里秉明了皇帝。 周王听闻此事当即便大发雷霆。 五品官员母亲的寿宴而已,三个皇子、一个公主都去祝贺,不用想就知道另有内情。 平时皇子相争,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闯出这般泼天大祸! 周王和英国公君臣情分很深,不说他们当初起势的艰辛,哪怕平定天下后的现在,他也依仗对方镇守国土。 在他心里,梁镜安比他那几个兄弟重要多了。 他这边还在拟旨,想着如何封赏镇国公才过继的嫡女。 那边人就这么死了? 天子震怒,当下让人把三位皇子和平阳公主召回宫里。又派出了京城巡防营熟知水性的好手,一起去协助捞人。 人没有捞到之前,他让三位皇子和平阳公主跪在大殿前面。 林府花园的湖里搜了一遍无果,众人把视线放到了外面那个更大的湖。 那只能是通过湖底暗流,让尸体转移到过去。 外面的湖有八百多亩…… 是夜,湖面被岸边的烛火照射得波光粼粼,一片火红。 瑞王发出了诏令,来帮忙捞人的平民都有钱赏,捞到的赏千金! 一波又一波的人往湖里跳,比春节还热闹。 另一边的宫里却沉默压抑。 三位皇子和平宁公主已然跪了三个时辰,滴水未进。 他们向来养尊处优,膝盖磕在青石板上这么久,早就痛得没知觉。 心里更是压着块石头,陛下还未见到人便已有了处罚。 真追究起来,又会是怎样的雷霆之怒? 太子揉着膝盖,咬牙说:“端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连累了其他人。”
端王扶着腰,他自然不会独自背锅:“明明你想纳林家姑娘入宫,她吓得病重,身体无力才不小心跌入湖里。”
平宁公主无力地趴在地上,再无往日嚣张气焰,她一脸幽怨:“我的腿都要废了,难道皇兄就这么晾着我们?”
三个人抱怨完,便齐齐沉默了下来。 和其他人半趴在地上不同,沈重霄跪得笔直,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他心里情绪翻涌,虽然他觉得林溪性格古怪,却也没想过她就这么死了…… —— 林府人影晃动。 林老太太早就吓晕了过去,其余人也如惊弓之鸟。 林子良端着茶杯的手不停地哆嗦。他定会被陛下问罪! 等梁境安一回来,那就完了!全完了! 看到从外面进来的林嘉哲,他站起来责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往外面跑?”
“我是长子嫡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临危不乱。”
话音一顿,他郑重其事地又说,“我去定了檀香木棺材,眼下都在捞人,我们别出心裁做点其他什么,陛下也会觉得我们尽力了。”
林子良身体晃了晃,把杯子砸到他身上。 “定棺材?你怎么不定几十口棺材?到时候全家老小闭眼往里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