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被“咚”的一声巨响给惊动。她从床上爬起来,竖起耳朵聆听,可那动静却再也没发出来。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隐藏在山脉的另一侧。晚霞开始被夜幕所替代,爱丽丝趴在窗口,依稀能看到远处的村子依旧闪烁着大火的红光。晚风吹在她的脸上,扬起她的金发,可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凉爽。 灰尔让她躲在房间里,领主则把全部仆人传唤进了城堡,闭门不出。此时也仅有少量卫兵在勒斯堡附近巡逻,维吉里奥手下的大部分兵力都被派遣去支援周围的村镇了,而剩下的躲在城堡里的人们则纷纷噤声,不敢多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惊扰了可能藏在黑暗里的那些未知的怪物。 黑暗越是浓厚,人类内心那份原始的恐惧就越会被催生。 爱丽丝点着了桌上的灯烛。她坐在桌前,双手合十,祈祷着大剑能顺利除魔、安然归来。 挂在脖子上的星辰吊坠在微微晃动。爱丽丝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摸到门边,倾听着房间外的声响。 “艾瑞安娜小姐。”
似乎是一名女仆的声音。爱丽丝把门打开一道缝:“……什么事?”
“维吉里奥大人请您立刻前去大厅,说是有要紧事。”
“他要找也是找魔物猎人!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小姐。我只负责传达领主大人的命令。”
爱丽丝狐疑地打量着女仆。女仆微微躬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仆人特有的冷漠和谦逊。 “……好吧,”爱丽丝皱眉说,“也许是灰尔回来了呢?带我去吧。”
她们一同穿过城堡昏沉的走廊。爱丽丝能感受到烛火在不安地摇荡,空气中满是压抑和惧怕的气氛。路上一片寂静,她甚至听不到鸟叫和虫鸣,就连喜欢在阴暗过道里乱窜的老鼠都不见了踪影。爱丽丝知道,那绝不是出自于安分守己的习性。 “请摘下您的首饰。”
“……什么?”
走到大厅的门前时,女仆转向她,唐突地提出令她意外的要求。 “为什么要摘下首饰?而且我根本就没有首饰……” “您的项链,”女仆机械式地重复,“需要摘下,小姐。这是礼仪。”
“礼仪……?”
爱丽丝发出充满疑惑的问句。说来惭愧,但她并没有学过礼仪课,也对贵族之间会面的那些繁文缛节一无所知。先前有灰尔帮她顶着,所以这个问题她也没重视起来。 女仆点点头。爱丽丝颇为烦恼地摸了摸脸颊——不论是留下信件的母亲还是灰尔,他们都提到了绝不能摘下这枚魔法护身符。可她也不想被勒斯堡的领主判定为失礼之人,那样的话不仅是给她丢面子,也会让为领主工作的、照顾她的灰尔脸上无光…… “来吧,小姐。”
女仆俯下身子,朝她伸出双手,“我来帮您收好。”
——可话说回来,真的有什么礼仪需要客人在被主人邀请时不准佩戴首饰吗? 就在女仆的手碰到爱丽丝吊坠的那一刻,女孩闪身退后,猛烈地摇摇头。 “不,抱歉。就算失礼,我也不能摘下这个项链。请原谅。”
“……” 爱丽丝呼出一口气,准备以“失礼”的态度推开大门,但女仆拦在了她身前。她正准备发问,却见女仆的面容变得陌生起来:她面无血色,眼瞳泛白,细琐而狰狞的纹路沿着她的五官扩散展开,一对尖牙从她的唇下露了出来。 “她”不是人类——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爱丽丝后退两步,撞到了墙上。 “摘下来!”
女仆——应该说是“吸血女妖”——尖啸着说,“把你那条该死的魔法项链摘下来!”
“不!”
吸血女妖扑了上来,爱丽丝慌忙地闭上眼。这时,她胸前的星辰吊坠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一道淡紫色的光芒爆闪开来,让吸血女妖发出一声惨叫,同时把它震飞了数米之远。 爱丽丝握住吊坠,感受到上面传来一丝丝温热。她转身就跑,吸血女妖爬起来,紧随其后。 不知何时,那个吸血鬼手下的“使徒”已经潜进城堡了。吸血女妖步步紧逼,爱丽丝回过头,看见魔物的影子在火光下闪烁不停。她的身体时不时会进入半透明的状态,加上昏暗的光线,爱丽丝一直没法判断对方和自己的距离。 但可以肯定的是,女妖的速度明显比她快得多。爱丽丝感觉到胸前吊坠在疯狂摇动,仿佛是在提醒着她危险的来临。她再次回过头,可这一次,她却没看见吸血女妖的影子。 风声传来。吸血女妖爬上了天花板,从她头上越过,落在了她的身前。爱丽丝尖叫一声,连忙刹住脚步,吸血女妖张开尖牙血口,强大的声浪就要从口而出—— 一道猩红的光芒从窗外飞来,重重地打在女妖的身上,轰碎了木门,把它撞进过道的房间里。穿着黑红相间的裙身的白发少女跳下窗台,挡在爱丽丝身前。 “莉丝蒂亚姐姐!”
“晚上好,小爱丽丝。”
白发的魔物猎人回过头,柔和地笑了笑,“还好我没回来得太迟。想不到我才离开短短一天,这里就发生了这么不得了的事件呢。”
援兵的到来振奋了爱丽丝的心情。随后,她想起来了关键的事。 “对了……”爱丽丝抓着她的衣袖,“莉丝蒂亚姐姐,村子被魔物群袭击了。灰尔他已经赶去村子里了,你能不能……” “当然,我会去帮他的。”
少女走到那扇破碎的木门前,“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给勒斯堡做个大扫除才行。”
尖利的咆哮从房间里传来,让爱丽丝不禁捂住耳朵。莉丝蒂亚站在门口,看着吸血女妖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紧盯着她的双眼中充满着原始的愤怒。她不知从何偷来的女仆衣被撕裂,露出苍白、干瘦的躯体,鲜血和魔纹布满了它的皮肤表面。 “莉丝蒂亚姐姐,”爱丽丝站在莉丝蒂亚身后,偷偷地看着房间内的景象,“她那个……” “对。”
莉丝蒂亚肯定了她的猜测,“吸血女妖也有一定的智慧,算是比较高等的魔物了。她们擅长伪装成年轻的人类女子,以此诱骗并袭击其他人类。”
一想到自己几乎差点相信了女妖伪装成的女仆、把保护自己的星辰护身符给摘下,爱丽丝就不禁发起抖来。 但随后,莉丝蒂亚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一声冷哼。 “虽然在我看来,”她冷冷道,“也不过就是只下贱的虫子……发育不完善的畸形罢了。”
仿佛被白发少女的话所激怒,吸血女妖放声咆哮,魔音声浪朝门口的二人袭来。但莉丝蒂亚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她挡在爱丽丝面前,随后微微瞪大红宝石般的眼瞳。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女妖的音浪宛如泡沫那般消散在空气中,女妖呆楞了片刻,就像是不相信它所看到的那样。 莉丝蒂亚的面容藏在廊外明月的背光下,黑暗之中,唯有一对红色的双目在发出寒光。 “你惹错对象了,下等物种。”
白发少女缓缓说道,她的话音竟让吸血女妖都不寒而栗,“而僭越的下场……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