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迪赛尔嘴里听到这几个字，沈淮奕并不是太意外。　　从这两天兰斯莱茵维修战机的进度来看，对方将能修理的部件都已经尽量修理完毕了，剩下的，是需要新购零件。　　如果是在C级以及C级以上的星球，只要是凭借星际币以及驾驶证书，被审核过的购买者就可在相应的军事售卖处获得战机的配件。但是这里是D级星，D级星不存在正统的军事售卖处，要想购买这些东西，就只有去地下拍卖场。　　这两日，沈淮奕通过从兰斯莱茵给的书里，对这个世界也算是有了一个相对系统、整合的了解。　　这里类似于太阳系，只不过在轨道上围绕着太阳运转的，并不是沈淮奕曾经所熟悉的木星金星这些，而是按照资源的多少来划分出等级的各种星球。　　前者无法提供氧气、供人居住。后者却可以，只是存在着环境的优劣。　　而除开悬浮列车、机甲、飞船这些军事化的东西，这里的文字语言和地球的差不多，很多生活上的东西也和地球上的东西大同小异，譬如电视、电脑等。　　“地下拍卖场的入口在南街的出口下方。”

迪赛尔对沈淮奕说道：“进去那里需要通行票。”

“通行票？”

“诶嘿，”迪赛尔轻哼，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三张进入拍卖场的通行票，有几分得意的说：“这通行票比较难弄到，不过对我来说小意思。”

兰斯莱茵看了一眼对着沈淮奕露出一副求夸奖表情的迪赛尔，压下心里的异样感，沉声说道：“该走了，别耽误时间。”

.......　　由迪赛尔带路，在快走到南街口的时候，他递给了沈淮奕一个能遮住全脸的银质面具。　　同样的，他和兰斯莱茵也戴上了差不多的面具。　　沈淮奕看了看手中的面具，饶有兴趣的问：“戴着这个就不惹眼了吗？”

如果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戴上面具难道不更是更容易让别人把目光集中到身上？　　看出了沈淮奕的想法，兰斯莱茵不冷不热的陈述：“在地下拍卖场，戴面具的人不少。”

迪赛尔也附和着补充了一句：“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三个人是戴着面具的。”

听到这两人这么说，沈淮奕也没在这事上多纠结，戴上面具后问道：“去地下街买什么？”

兰斯莱茵：“能源池。”

能源池是运转战机的核心，类似于电池，属于消耗品，只能装在发动机的内部作用。　　......　　南街地下拍卖场———　　激昂又嘈杂的音乐在空气中回荡，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各种味道混杂。　　不断闪烁的霓虹灯光下，刺鼻的酒精味和香水味扑面而来，隐隐还夹杂着一种欲念的鼓动。　　沈淮奕扫了一眼四周，确实如同兰斯莱茵和迪赛尔所说的那样，通过戴着面具掩盖身份容貌的人并不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三人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沈淮奕看向站在他右手边的兰斯莱茵，从他们来到这里后，这人嘴唇紧绷的直线就没有松展过，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冷硬到极致的排斥感与这混乱的地下拍卖场格格不入。　　兰斯莱茵感觉到身旁之人的视线，原本他并不打算理会，直到察觉到这道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并且还没有收回的打算时，他才将目光转向了沈淮奕，“你在看什么。”

或许是因为不喜这里的环境，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冷冽低沉。　　而这平稳的询问，陈述性的语气。　　显然是在让沈淮奕将这莫名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收回。　　沈淮奕眼睫微眨，面具下露出的眼睛隐隐散出一抹笑意：“嗯……在观察你。”

他说得直白，像是没有听出兰斯莱茵的弦外之音。一双眼凝着兰斯莱茵，面具遮住了眼尾下方的泪痣，本该少了那种不经意的妩媚，然而黑色的瞳仁却在周遭闪动的光线里，平添了几分深邃潋滟的波光。　　兰斯莱茵嘴唇微动，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皱了皱眉，率先收回了目光。　　从小到大，由于身份的缘故，他身边的朋友很少，接触的人之中，除了因为一次意外结实的迪赛尔，其他人对他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那些人碍于他的身份，畏于他的实力，在他面前从不敢造次，而这也确实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习惯于占主导地位，习惯于将需要去做的事牢牢掌握在手中。　　不允许有超出控制之外的事情发生。　　沈淮奕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　　兰斯莱茵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某些时候对对方的放任，是因为对方的特殊身份，还是因为对方在使用精神力时那激起他血液躁动的浅香。　　“你怎么不多观察观察我？”

迪赛尔将戴着面具的脸凑到沈淮奕跟前，笑眯眯的对着沈淮奕眨了眨眼睛。　　沈淮奕也笑，“好呀，那我多观察观察你。”

或许是没想到沈淮奕回答的这么直接，本来只是想着开开玩笑缓和奇怪氛围的迪赛尔，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在沈淮奕含笑的视线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咳了咳，站直身体转移话题般的说道：“我打听过了，能源池这类配件在半小时之后展出拍卖。”

沈淮奕点了点头：“这么说，这半个小时里我可以四处看看？”

迪赛尔：“诶？”

是这么总结的吗？　　沈淮奕微微挑眉：“不可以四处看看吗？”

迪赛尔看了一眼兰斯莱茵，摸了摸头：“可以的吧。”

沈淮奕轻笑：“那就别耽误时间了。”

留下这句话，他率先走向了斜前方一处用破旧的悬浮公交改装的摊位。　　早在下到这地下拍卖场的时候，沈淮奕就注意到了这一处摊位。　　这摊位所售卖的东西种类很多，全部都用透明的玻璃器皿装着，这些东西有些是沈淮奕见过的，有些能从他所看的书中对上号的，有些则完全陌生。　　譬如摆在最外围的两个大号玻璃器皿里，装着的东西就是虫族的尸体。　　这尸体相比于沈淮奕醒来时看到的那些断骸残尸，要完整的多，像是掏空了内部只保留外壳后经过精心改造后制成的标本。　　周身被打磨的很光滑，翅膀部位还涂上了一层鲜艳的红色，看起来很有一种视觉的冲击力。　　原本危险的怪物成了可供观赏的艺术品，变成可售卖的货物被明码标价。　　迪赛尔走到沈淮奕身边：“你对这感兴趣？”

沈淮奕微微摇头，随即朝着摊位的更里面走去。　　在一处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器皿前，沈淮奕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

他问跟上来的迪赛尔。　　这个器皿里的液体看起来像水，却又没有水那样澄澈透明，反而是透着一种微微的浅蓝，并不特别明显，质地看起来有些粘稠，有几分像是半融化的果冻。　　沈淮奕下意识就想到了末世爆发前，那些只存在于科幻电影里的史莱姆。　　迪赛尔走到沈淮奕身旁：“凝胶。”

他回道。　　“凝胶？”

沈淮奕凑近了几分，将玻璃器皿里的粘液看得更清晰。　　见沈淮奕看得认真，迪赛尔干脆也跟他一同凑近，目光落到面前的玻璃器皿上，十分耐心的讲述起来：“这种凝胶多来源于垃圾星的地下矿洞，虽然能根据外界的温度变化自身的形态，但是未进化的初始凝胶并不具有自主意识。”

沈淮奕琢磨着迪赛尔后面这半句话：“这么说进化后的凝胶就能产生自我意识？”

“能，不过几率很小，大概万分之一。”

“噢？怎么说？”

沈淮奕来了几分兴趣。　　“这种凝胶数量多，且密集，起源未知，只能在外界因素的干扰下完成进化。”

“哪种因素？”

“血液。”

迪赛尔抬了抬自己的手指，“一般来说，只需一滴血液就能验证凝胶是否具有觉醒自我意识的资质。”

“一万个凝胶里，可能只有一个凝胶在吸收血液之后，能产生意识，并忠于血液的主人。”

“产生的意识有上限吗？”

“当然有，”迪赛尔比了个二，“最高也就相当于一个两岁的孩童。”

他总结道：“以普遍性而言，它们甚至不如一条狗来得聪明。”

沈淮奕抿唇不语，只视线落在玻璃器皿中的凝胶上。按照迪赛尔所说，这类初始凝胶没有自我意识，但是从面前这个凝胶上，有那么一瞬间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精神波动。　　这一丝精神波动转瞬即逝，很细微，几乎不可察。如果不是有精神异能在，他根本捕捉不到这一刹那的变化。　　沈淮奕眼眸微垂，瞳孔深处划过一抹思量。　　一旁的迪赛尔还在说着：“所以就算是产生了意识的凝胶，也多作为解闷的小宠物。”

“至于那些没有产生意识的凝胶，则是在特殊加工之后，用来制成永久牢固性的物件。观赏性强一点的话，就譬如戒指、手镯之类的饰品，实用性强一点的就是匕首或者刀刃。”

说完这话，迪赛尔见沈淮奕还盯着玻璃器皿中的凝胶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想到对方似乎很喜欢匕首之类的小刀器之后，迪赛尔不禁问出了一句：“你想要吗？”

沈淮奕眼眸微转，漂亮的桃花眼斜睨向迪赛尔：“你这么问，我想要的话，你就会买来送给我吗？”

“唔......虽然这东西还挺贵的，”迪赛尔看着沈淮奕的眼睛道：“但是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可......”　　迪赛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兰斯莱茵的声音就在两人身后响起：“迪赛尔，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的语气凛冽，像是裹在霜雪中的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