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扬说出这话的瞬间，孟凡小脑瓜就转了起来。　　他在琢磨张扬这所谓阳谋的可行性，但是因为自己认知有误区，并没有想通其中的道理。　　“怎么？想不通啊？”

张扬咧嘴笑笑。　　“真有这个必要？”

“对，很有必要！可能你够懂钓鱼，但你还不够懂直播！　　还是拿今天溜大鱼这个例子来说，直播间人数从四千多，涨到了六千多！　　这些留存的人，其实多半都是对钓鱼有关注的人！也就是精准粉丝，趁着他们在的时候，咱们随便搞点抽奖送福利，就把粉丝轻轻松松的涨上去了！　　粉丝基数，才是一个账号的根本。　　现在平台这边搞钓鱼直播的竞争并不激烈，正是咱们跑马圈地的好机会，用尽所有办法，把观众留在直播间，就是最高效的选择！　　慢溜一会儿又不算作假，并不违背咱们的承诺跟初衷！”

孟凡听完点点头：“我懂了，行，回头再直播，听你的！”

“收拾下东西，下班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来直播！钓鲫鱼看点不大，下次直播继续钓大鱼！我再联系水库投放点大家伙！”

“嗯！”

……　　简单开完会，孟凡下班开车离去，张扬盯着账号后台犹豫起来。　　倒不是为了直播效果跟涨粉的事儿闹心，而是虚拟礼物界面的那两颗星球让张扬有点难受。　　尽管没有查实，张扬心里已经基本确定这是谁给自己送的大礼，十有八九是平台运营这边的刘星云。　　自从最开始刘星云给张扬打电话之后，后面陆续又电话联系了几次，内容基本大同小异，商量张扬跟平台签约的事情。　　价码提的越来越高，诚意是有的，但是张扬知道映客这种单纯的直播生态，并不能长久繁荣，很快就会被后起之秀拍在沙滩上。　　要不然打个电话感谢一下？　　张扬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毕竟也算一种善意！受人恩惠，感谢一下还是要的。　　略作犹豫，张扬还是找到了刘星云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愣是没人接，张扬有点懵，什么情况？　　这才傍晚，这个点不应该找不到人呀，运营主管这种职务，不应该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吗？　　直到一次呼叫结束，依然没人接。　　张扬摇了摇头，拉倒吧，改天有机会再说。　　想到这，张扬又在微信上跟负责水产运输的朋友联系起了搞点大鱼的事情，一番讨论过后，又定了两千斤单尾重三十斤起步的大草鱼以及四五十斤的大青鱼。最快后天就能送到水库这边。　　这边微信刚聊完，刘星云的电话回了过来。　　张扬顺势接起。　　“喂？张扬你好，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儿没听到电话铃声！”

电话里的刘星云，说话语气有点低沉，跟平常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样子有明显的不同，给人的感觉好像有点疲惫似的。　　“刘部长你好！今天直播账号首秀收了俩大额礼物，有点诚惶诚恐呀，特意给您打个电话感谢一下！”

张扬根本就没有询问对方的意思，直接用了肯定的语气道谢。　　刘星云一怔，慢了半拍有点自嘲的说道：“到了我们这个级别，人情往来跟网红主播打交道啥的比较频繁，公司每个月都有点虚拟币的额度，也算运营费的一种！　　恰好看到你直播，就随手送了点礼物！一点小的心意而已，慷他人之慨，不值一提。”

“您这可不是随手送了点呀！星球乐园自己掏钱充值的话要大几千块呢！对我们小门小户来说，这么多钱可不是小数了！”

张扬有点戏谑的说道。　　听到张扬开玩笑的语气，刘星云这次一改往常通电话必提签约的事儿，而是有点感性的说道：“给谁都是给，也不用我自己掏钱，无所谓的事情！”

“你喝酒了？”

张扬听到无所谓的事儿几个字，顿时感觉对方的状态不对，所以试探性的问道。　　“中午跟领导见了个投资人，工作要求就多喝了点！不怕你笑话，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喝醉睡迷糊了，还以为梦里呢！”

“啧啧，好歹也是运营部的主管，还要陪酒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们这一行，光鲜的背后，其实压力也挺大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三番五次的给你打电话争取签约！　　平台运营的事务要负责，合约的事情要负责，投资人的各种事情要应付，单位上各种人际关系要处理！难呀！”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刘星云今天说话明显放开了不少，不像以前的商务通话，任何话题基本都点到为止，话语里明显夹杂了不少的主观情绪。　　“高管嘛，做的就是这些事情，可以理解！不过我多嘴提一句，工作归工作，您注意身体呀！”

张扬寒暄了一句。　　“呵呵！平常见多了跟我要资源，讲条件、提要求的人！电话里提醒我注意身体的，你还是第一个！　　就冲这句提醒，我觉得咱们可以交个朋友！”

刘星云有些自嘲的吐槽了一句。　　“行啊，只要不签合同，怎么都好说！”

张扬并没有被对方的说话语气给牵引到情绪，很巧妙的抖了个机灵。　　“看你注册提交的资料上年纪也不大，我姑且托大喊你一句张老弟！　　我就想不通了，签约明明是对双方都好的事情，为啥你唯恐避之不及呢？　　两个星球才多少钱？都值当的你特意打个电话过来道谢！　　以你在公众号上百万粉丝的基础，跟平台公司签约了的话，不提平常工资啥的，签约金少说也要大六位数甚至小七位数吧？你却一点都不动心！　　我留意了网站后台不少数据，好多关注你粉丝，都是第一次注册，第一次关注，这也就意味着是从其他渠道给平台引过来的新流量！　　你没有签约，已经在给平台这边引流创造价值了，为啥有钱都不赚呢！”

听到这，张扬反问道：“既然我不要钱，已经给平台贡献了价值，那为啥你们还非要跟我签约呢？”

“这个……”　　刘星云一时有些语塞。　　“怎么，不方便聊啊？不方便就算了，咱们换个话题！”

“也没啥不方便的，这不是什么机密！　　总公司这边是要准备上市的！纳斯达克敲钟！　　签约大咖级别的主播，可以给公司的经营进行实力背书！　　像你这种身后背靠垂直分类赛道，拥有精准流量的大咖，正是实力主播中综合评价最高的一类！”

刘星云一股脑将圈子里的一些常识跟张扬聊了起来。　　刘星云说的没错，这些东西对圈内人来说，确实算不上秘密，但是对张扬来说，却是自己认知以外的领域。　　有一点张扬可以确认，沾了酒的刘星云，话匣子确实打开了。　　张扬知道映客直播后续的发展，也知道它在18年确实在港股上市了。　　但是后续的发展，却并没有如很多人的预期那样，一飞冲天继续占据直播行业的龙头老大位置。　　这些将来才会发生的事儿张扬自然是不会说的，但是不妨碍他侧面提醒刘星云几句。　　毕竟张扬不喜欢欠人情，交不交朋友的先不提，至少人家送了礼物，借着酒意又说了不少平常绝对不会提的圈内隐秘。　　张扬淡定的停顿了几秒，突然说道：“你考虑过公司上市之后的事情吗？还有直播平台将来的发展！”

“将来？当然是蒸蒸日上财富自由了！我们这些高层虽然股权很少，但是上市也能分一杯羹！　　至于平台的发展，更不是问题了。　　作为新兴的移动端直播平台，无论用户数量，还是主播数量，都在高速增长！我甚至怀疑它有极大地可能打破现有的传统媒体格局！”

提到将来，刘星云很显然是考虑过的，他这些认知如果说给普通人，绝对会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可电话对面是张扬，开了重生挂的张扬。　　张扬轻呵一声：“直播现在作为新兴赛道，短时间内确实有很大的增长。　　但是增长期过去呢？现在的直播形式跟直播内容又能持续多久？　　没有新的模式产出，固有的直播内容早晚是要被淘汰的，至少大半要被淘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平台这边每天烧出去的带宽、流量费、运营费等都是天文数字吧？　　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烧钱，还不是投资人对将来抱有足够的期待，说白了就是饼画的够圆！　　如果没有投资人烧钱呢？　　或者换个说法，公司上市了，投资人陆续套现离场，平台怎么办？　　想要持久运营，总要解决流量跟运营的持久开支！除了礼物充值这一条收益途径，平台还有别的收入吗？　　现在的打赏充值繁荣，是新用户尝鲜思维跟部分主播涨粉需求性消费，以及少量不差钱的情怀神豪大哥捧场的结果！　　这些东西有那一项是可以长久的？　　如果这些收入都打个对折，或者对折之后再对折，公司还能养得起大家吗？　　现在我跟平台签约，到时候呢？”

张扬非常具有前瞻性的一番话说完，一向自视甚高的刘星云愣住了！　　作为平台这边的运营主管，他是可以接触到不少公司核心机密信息的。　　张扬说的话虽然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整体思维框架是立得住脚的！　　学过经济的都知道一个基本常识，当用户增量没有后续增长之后，剩下的只有存量的争夺！　　因为总的用户人数是有上限的。　　短期看，直播平台这个项目确实很优质，有充足的现金流，有新风口赛道的概念加持，可是唯独最核心的一点存在着短板上的明显不足。　　增量市场变成存量市场之后的同类竞品核心竞争力，以及商业持续盈利模式上的竞争跟创新。　　现在的平台，就像一个连着脐带从母体持续吸收营养的婴儿，看起来前景不错，可却存在着致命的成长缺陷，等呱呱落地之后，如果没有后续的营养加入，有极大的概率会发育不良甚至夭折！　　张扬虽然没回答自己为啥不签合同，可一番解释之后，也等于变相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说白了就是不看好映客平台的前景！　　“没想到，你竟然考虑这么多！”

刘星云电话里足足沉默了十多秒的时间，这才缓缓开口。　　“一点没头没脑的胡思乱想罢了，不值一提！现在你还执着于让我签合同吗？”

张扬轻飘飘的说道。　　“不得不承认，你的眼界比我高太多了！就凭这一番话，今天刷的星球就值了！”

刘星云此刻最后一点酒意都彻底散去了，思维变得极为敏锐，脑海里不停的‘咀嚼’张扬刚才话里提到的东西。　　越是做到公司高层，考虑的问题越多，压力也越大，刘星云看起来挺光鲜，其实对将来也是很迷茫的。　　不久前他还执著于公司的前景跟上市之后的个人收益，可是经过张扬这么一说，似乎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没有看清一些事情！　　这让刘星云生出一种隐隐的危机感。如果张扬说的一切将来都变成现实，自己将何去何从呢？　　不行，必须要找个机会跟自己的头儿聊聊！　　“哈哈，交浅言深其实是交往大忌！刘大哥见笑了！　　按照你的说法，咱们哥俩可是朋友了，回头平台有啥不需要签约就能享受到的好政策啥的，大哥可要想着兄弟！　　我手头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先这样！”

“一定一定！你先忙！”

挂断电话，刘星云一股脑的打开电脑文档，开始整理起刚才张扬电话里提到的一系列观点来。　　另一头，张扬挂断电话之后拿起红牛灌了一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了至少十秒钟。　　萍水相逢，自己说了这么多，已经算泄露天机了！　　欠的人情已还，至于平台将来发展如何，对方有没有深入考虑，尝试做出改变，都不是张扬该操心的问题。　　恰好微信上林念薇约自己吃饭看电影，回家冲个澡换身衣服，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