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呯呯……呯呯呯……”

连串的砸门声响起，照相馆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停电了，停电了，照不成相了。”

“胡说八道，人家特么在天上都把照片拍回来了，到你这里特么停电了照不成像。”

来时的路上，张四行与姓韩的中尉也聊过。他是武昌本地人，在卫戍司令部的宪兵团任职。今天正好带队巡逻路过城门附近，看到张四行他们降落，所以才那么快赶来。

“洋人拍的照片吧，洋人特么都有病，好好的照片不照人特么就知道瞎拍。还跑到天上去拍，都能跑到天上去拍还到老子这里做什么。”

“你特么哪那么多话，老子们是执行公务宪兵，耽搁了事把你按汉奸给办了。”

正在韩中尉与里面的人隔着门用武汉话对骂时，虽然听不大懂张四行还是从两人对答的口气上听出来差点要吵起来，他拍拍韩中尉的肩头，

“哎，我说韩中尉，你说话和气点呗，干嘛和吃了枪药一样。”

话刚说完，照相馆里面亮起灯来，里面的人用一口方言回答，

“没电了，打不得光哪能照得漂亮，心里没得数？”

里面的人拿着盏马灯，一挑遮盖着带窗玻璃门的窗帘。昏黄的灯光射出来的，里面的人转眼看到了韩中尉的军装，以及两个鬼。

而且这两个鬼看起来死的蛮久了，脑袋和身上都长毛了。而且那毛长的还挺长，风一吹就跟着风摇来摆去。

照相馆的师付吓的想扭身跑，只不过才一迈步却两腿发软，就直接委顿在地下，

“板马日的见了鬼喽，吓死老子摔的胯子要坏起……”

看到里面的情景，韩中尉这时才想起来，

“张少校，你倒是把你脸上扣的东西卸了，别老百姓没被鬼子炸死，倒被你们两个吓死了。”

直到这时张四行才想起来，他和叶莲娜还戴着脸甲。两人一起动手，把脸甲拿下来。甚至叶莲娜还撇着不标准的汉语，

“喂、喂，老头子，什么叫我们洋人都有病。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老……本小姐要和你好好理论一下。”

原本漂亮的眼睛里冒着火的叶莲娜，注意到张四行看她的眼神，那嗓音仿佛会拐弯一样，瞬间就变成了卡拉密式的夹子音。

倒是一旁的韩中尉看到叶莲娜的脸，又听到她那美妙的夹子音，只感觉骨头一酥，粘在她脸上再也转不开。

发现韩中尉的目光，原本画的如同柳叶般的眉毛立即就竖起来，

“韩中尉是吧，你是个军人，看到被你吓坏的百姓你就不知道说声对不起吗？”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韩中尉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

特么不是你们两个吓的吗，倒是老子吓的。

转眼看着叶莲娜与张四行，还真是男的俊女的靓，万万与吓人联系不到一起。

不过又想了想感觉事情不对啊，老子吓人的部分只有官威，哪像他们两个画着一张鬼脸，大半晚上到处乱窜，怎么看都够吓人的啊。

这时外面三个人的对话，引起了里面摔倒的照相师傅的注意。

咦，怎么变成人了，还是对漂亮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学好，晚上戴着张鬼脸吓唬人。

原本看到宪兵军官已经散去的那股子气，不由又鼓了起来，

“你们……你们……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你们三个大半晚上不睡觉，戴个鬼脸出来吓人玩，真特么混蛋，老子去宪兵司令部告你们去。”

“呯呯呯”

听着里面照相师傅的话，韩中尉也有些火大，拍着门叫起来，

“什么叫我们三个，我可没戴面具，是他们两个，他们是德国军官顾问团的人。赶紧开门，我们还急着冲照片呢，不然奸细跑了老子特么把你当汉奸办了。”

这次照相师傅听清了，不再扯着难懂的武汉话与外面的韩中尉对吵，赶忙打开门，

“只要冲照片，唉……你们早说嘛。没电照不相但洗相片没问题的，快进、快进来，说什么也不能让鬼子奸细跑了。”

听着照相馆的老板转弯如此之快，叶莲娜稍有些意外。她悄悄用询问的目光去看张四行，不明白刚刚还吵得火气四溅的骂战，居然一句鬼子奸细就解决了。

对此张四行倒没有感觉到奇怪，虽然普通人个个都有这样、那样好或不好的习惯。对多数华夏人而言，多数人还是能同仇敌忾的。

当然汉奸什么时候都有，而且伪军多数只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为之。

尽管果军不讲什么“军民鱼水情”，但多数百姓都愿意为了保家卫国尽自己哪怕极微薄的力量。

“进来，进来，跟着我，暗房在后面。”

习惯性的进了屋张四行先打量房间的布局，门口如同多数华夏商铺一样，都有一截柜台。柜台后面则是书架似的陈列架，上面展示着各种相框，里面都是手工上色的照片。

看着那些大红的脸蛋，仿佛打扮的如同戏曲里花旦似的照片，张四行感觉有点想笑。不过好歹是彩色的，这年头彩色胶卷稀少而昂贵，要到战后彩色胶卷才慢慢流行起来。

但愿叶莲娜用的是彩色胶卷，毕竟那是航拍又是夜间，如果是黑白胶卷，那该怎么区分出来的是什么颜色的灯，又该怎么区别哪里有奸细。

不过这种专业的事情自然不必张四行这门外汉去做，即便渗透侦查，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冲洗照片，只需要把胶卷带回去就好，反正胶卷比照片更容易隐蔽携带。

叶莲娜与照相师傅进入暗房时，还在喋喋不休的和对方解释，用相机不拍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先生，您知道记者吧，他们用照相机就主要是拍事的，而不是为了拍人。还有些人喜欢……喜欢在天上照相，但洋人真的没病。”

听到叶莲娜这样解释，照相师傅来了句话，直接把叶莲娜怼的没声了，

“那是你跟了我们华夏人，另外那些洋鬼子身上的味……小姑娘跟了我们华夏人是你的神气，不过别学着他使坏，刚刚你们两个戴着的鬼脸把我老人家的命差点吓去半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