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中尉和张四行一起出了值班室，尽管担心老父亲的安危。可面对老父亲已决的心意，韩中尉却丝毫没有办法阻止。

门外在两排厂房之间，是架重新展开翅膀的三角翼。道路两侧是胡杨手下的士兵，用战术手电照亮道路，一串串明亮的手电光标示出跑道。

眼下上面坐着个士兵，胡杨在一旁在嘈杂的引擎声中叮嘱，

“别担心跑道够长，爬升到五百米，注意不要飞太远，随时通过步话机报告位置。注意观察假警报响起后，还朝天空照射的灯光，咱们的人统一用白光记住了。”

“保证完成任务。”

三角翼上的士兵大声应着，从声音张四行听得出来是胡杨的手下。和他一起从杂兵营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叫什么刘喜的。

现在回想起来，胡杨当初只领了不到一个班的士兵。八九个人，现在……应该不超过五个。其他人在老烟袋李有田的那个本子上，应该已经被勾了名字。

特么可恶的小鬼子，干嘛老想着占别人的地方，守着自己家不好吗。

引擎声加大，三角翼开始滑跑，刘喜的三角翼缓缓抬起机头。

三角翼驾驶起来很容易，稍加训练几次就可以单飞。像刘喜这样的老兵，完成这样的任务应该不难。张四行只担心，那位中年大叔上了天能不能认出地面的位置。

目送着三角翼升空，张四行带着韩中尉回到值班室里重新开始写假手令。军令都会留档，因此韩中尉毫不为难的拿出存档的手令。

仔细看了笔迹，反复揣摩之下，张四行试着写了张命令。

写完交给韩中尉，张四行感觉心里没底，毕竟时间紧迫。自己虽然受过模仿笔迹的训练，可惜这手艺好久没用，恐怕难以蒙混过关。

韩中尉拿着张四行写的假手令，就着马灯的光芒仔细观察。看了半天他缓缓摇了下头，

“张少校，不是在下不帮忙，可惜这手令……像倒是有点像，可惜……”

张四行心中一沉，

“就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唉，转来转去都是卡在自己人那里。真特么的……”

张四行与韩中尉都有点泄气，没有假手令就不能动用宪兵部队的其他人。想要整个宪兵队行动起来，那么这份假手令就是必须的。

毕竟张四行手下满打满算不到六十个，加上韩中尉的一连宪兵也不到两百人。想搜遍武汉三镇凭不到三百人，那根本就是做梦。

“那么这儿的驻军有没有七十二军、七十四军，八十八师、八十七师、五十八师、三十六师、教导部队，金陵宪兵团的人。他们和我都比较熟，也许……”

听到张四行报出一连串番号，韩中尉尴尬的解释，

“这些部队没有一支驻扎在这儿，听说……”

他的回答模式令张四行心中一沉，只好重新又拿起手令揣摩起来。

“诺，看这份手令怎么样。”

正当张四行与韩中尉都感觉事情难办的时候，坐在桌子对过的叶莲娜递过一张纸来。

“叶莲娜小姐，您就别开玩笑了，这可不是改个日期那么简单的。”

改日期这也算是个办法，受到提醒的张四行拿过旧手令，想试试改日期这个办法。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叶莲娜扬扬洋娃娃般的脸，一抹有如阳光的笑容绽放在屋内。仿佛屋内昏花的马灯都受到激励，灯光变得明亮了些。

“喂，韩中尉您看清楚好不好，谁告诉你是旧命令。上面的字迹还没有干吧，你只看是不是和你长官的字一样。”

在韩中尉就着灯光仔细打量的时候，张四行不相信的打量着叶莲娜，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呀，只要不在战场上就总有些糊涂的，你都不怕我模仿你的笔迹然后……”

说话的时候，用纤细的手指虚点着张四行的脑袋，洋娃娃般的脸上全是得意。

“然后就把我卖了，我还要替你数完钱再走？”

看到张四行和她调花枪，叶莲娜的眸子中泛起某种火焰。可惜随即想到现在是在战场上，撇了下红唇，轻声嘟哝，

“把你的赞美和感谢先留着，等咱们到了昆明你再一次性还给我。”

而这句话，叶莲娜是用德语说的。正看手令的韩中尉抬眼看了下两人，然后才借着咳嗽打破两人心底里那一线暧昧，

“嗯，我不得不承认，叶莲娜您写的真的和我们司令一模一样，我真没想到……”

对于韩中尉下面的话叶莲娜并不在意，只是催，

“好吧，既然我写的手令能以假乱真，那亲爱的你快说吧，要写什么内容，我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句话令韩中尉与张四行都感觉紧张起来，思绪重新回到眼前的战事上。

如果真的有夜间轰炸，那么鬼子应该是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情报。知道武汉三镇作为交通要道，那么这儿应该就是机器装运以及武器弹药囤积的地方。

炸掉仓库、码头，那么工业转移与物资囤积都会受到极大影响。由此影响的是下一场会战，虽然不至于决定胜负，但却可以决定优势在哪方。

比如金陵所存的可以高强度作战三个月的物资，此刻相当一部分都成了日军的战利品。当然张四行收集的散兵，多数都按他的要求安装了诡雷。

那些地方就没有什么收益，而是大量的伤亡。

想到金陵保卫战，张四行突然想起自己收集散兵时，在城头处升起的挂着自充气式汽灯在天空洒下的明亮光芒。

夜间对空作战，最主要的劣势就是难以观察到敌方战机。虽然此刻有一线月牙持在夜空，可是鬼子要是在凌晨时分来该怎么办。

那时月亮落下天空昏暗，这样的背景下轰炸的战机更难以被地面火力发现，那么在这儿也许可以复制在金陵城头用的孔明灯。

只要背景是亮的，那么战机在天空的身影就无所遁形，可以有效提高地面火力的准确性。

“韩中尉，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些竹篾、绸布来。”

说的时候张四行注意到韩中尉脸上神色有些不豫，转念他明白是原因，笑了笑补上一句，

“放心吧韩中尉，我会照价付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