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行骑马进了昆明城，不是为了别的事情，他是来借粮的。尽管已经开始了农业生产的工作，但在自己能产粮之前，如何度过眼前的饥寒却是难捱的时光。

那可不是一天两天，那是几个月的时光。

老烟袋李有田带来的钱，也仅仅只能支撑一段时间食物的来源。毕竟几万人一天的粮食需求量，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数量。

最可气的是，奸商们几乎如同商量好的一般，同时提高了粮价。

更令伞兵学校的困境雪上加霜，这也令张四行深刻感觉到，那些军阀喜欢控制地盘。有了地盘就有了收税的权利，军粮先是有保障的。

虽然在将来各项事业建立之后，都会有不错的收益。但现在，却不得不想些办法才行。

晚饭后刚从城中回来的徐中则唉声叹气，

“张先生，不如……不如把那些老兵交给国府，这样还能弥补不少粮食的缺口。”

他刚从昆明城的卫戍司令部出来，经历了从伞兵学校产业经理，变成了皮球的经历。尤其此刻那些办事员的嘴脸，张四行记得清清楚楚，

“啊，你说的关于伤兵抚恤以及军饷问题解决起来很麻烦，您回去再等等吧。”

“那我们正常该给的补给，国府应该不会克扣吧。”

苦笑一声，徐中则笑笑，

“这个当然不会，听说您在武汉那边为了补给闹了一场，所以军政部严令各地、各处不可拖延、截留，可伤兵们……”

骂了隔壁的，真特么是阎王好见小鬼难当，张四行皱眉问，

“你没告诉那个办事员，那些都是淞沪战场上下来的伤兵。”

满脸的苦涩，徐中则脸上的神情是——我以为你知道的。

叹了口气，张四行知道这是国府与百姓们的疏离，同时军队因为军阀混战，在民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口碑。

这时他极度怀念，前世从地震、洪水等抗灾事务下离开时，百姓们投喂的场景。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体会不到那之中的强烈区别。

“玛逼的，明天……明天我去亲自会那些办事的，一个个毛病特么这么深。”

听着张四行着火气的话，徐中则缩了缩脖子。他可是太知道眼前这位绰号“四行魔王”的家伙，真惹恼了几千人就杀给你看。

“这……就是普通的刁难，罪不至死。可咱们的粮食……照这样买下去，就算再有钱谁能撑得住奸商们的敲诈。”

手指在桌上敲出军歌的鼓点，张四行感觉这些事情比起军队又或者在德国经商时更加困难。他就理解不了，那些奸商面对淞沪战场上下来的伤兵，怎么就忍心这么做。

他也理解不了，那些办事人员，捏着小小的权柄就会这样刁难人，总结起来这是垃圾杀的太少。

在他前世时就遇到不少极坏的下级官员，好的政策永远都到不了民间。反倒是收费、敛财一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别说国府了，下级官员只会更坏。

“这样吧，已经康复的士兵减少到每天两稀一干，但伤员以及技术人员的粮食不能减。”

正说话间有人敲会议室的门，张四行停下了话头扬声道，

“进来。”

“长官，我和巴适都想回家看看，离家久了现在来找你请假。”

想也没想张四行点头，

“没问题，不过你得准备好买粮食的钱……交给徐先生吧，2我们的粮食缺口挺大。”

老于世故的老烟袋李有田根本不必察言观色，就听得出来张四行心中十分不爽。习惯性的掏出大烟袋，把个烟锅在荷包里挖呀挖的，想了想才说，

“长官，要我说找粮商买粮是个挺笨的手段，咱们这里云南本地人很多，直接到乡下收粮，乡下人巴不得咱们去买呢。”

找粮商买粮，这是徐中则、张四行这个完全外地人做的事情。而且民国时各处排外的情绪相当严重，外地人不宰白不宰。

“咱们可是几万人的团队，怎么可能买得够。”

想也不想，徐中则就提出反对意见。不过张四行可不是这样想的，相对而言百姓手中可能粮不多，但肯定比起粮商们要便宜好多。

“老烟袋，冬天山上有什么好打的，能吃的肉咱们也要。这可是最少连续两三个月的活，让他们农闲时可挣的钱，不过最好是活的。”

听到张四行的话，老烟袋李有田的眼睛亮了起来。要知道苗族的百姓们，对于打猎这行当可是熟悉的很。

转眼张四行又想到更多，

“老烟袋，你的假我准了，但先说清楚，休假不得影响作战，主官只能走一个。”

“是”

老烟袋叼着烟袋行了个不成样子的军礼，转身正要出去，突然又被张四行叫住，

“回去的时候，顺便去叫叶莲娜来。”

已经来了几天，张四行还没有时间去野战医院露面。几天没见叶莲娜以及叶大、叶二姊妹，上次听说她们还是听说在设法酿造猴儿酒。

片刻听到张四行叫自己的叶莲娜一路小跑着冲进指挥所，一进门就抱怨，

“我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负心人。人家德洛丽丝来了这么久，为你治愈了那么多伤员，可你到了昆明这么久，都没有去看人家。”

一席话说的是徐上则眼睛瞪起多大，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叶莲娜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难道自己家男人不去看其他女人不是件好事吗？

倒是张四行一如作战时一样，此刻是满脑袋的事情没解决，哪有心情去做别的事情，

“叶莲娜，先别说别的，今天晚上带人去昆明城，城南、城北多播几场。这时我看是离战场太远，有些人对于这场战争根本没有感觉。”

“好啊”

对于工作叶莲娜一向是态度非常好的，倒是徐中则似乎想明白了张四行要做些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人意最是难测。除非某种事情形成大家的共同认知，才会所有人一起努力。而这种认知，在没有形成风潮前，许多人会毫不在意。

就像那个办事的人员，也许他们的良心不大坏，也许他还会孝敬老人。但他在大是大非问题上麻木不仁，就是该挨打的货。

迎着徐中则多少有些担心的目光，张四行嘴角撇出一络笑纹，

“放心吧，咱们伞兵学校现在要枪没枪，要补给也没有，我不会血洗昆明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