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郅焱听到这番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双眼睛似乎要在倪欢脸上盯出洞来，他忽地扯唇冷笑：“是么？”

他抬手蹭了蹭倪欢眼尾划下的泪水，“那你哭什么？”

倪欢微垂眼，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砸在男人手背上，灼伤的不知是谁的心。

她回答：“我哭是因为你弄疼我了。”

男人手掌力道轻微卸去，骨节微微僵硬的松开手，改为禁锢着倪欢的后颈。

“三年前，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倪欢被迫抬着头，弯翘的睫毛湿漉漉的，她面色淡淡，语气有些无力，“总问重复的问题有意思么？”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沈郅焱压制着她，眼神冷戾，“倪欢，这一次，别再骗我……”

倪欢别开脸不去看他，半阖着眼睛，一字一句将三年前她的真实想法告诉沈郅焱。

“当初跟你在一起，的确是因为你和叶茵茵关系不扉，她要毁了我，我为什么不能抢她的男人？！”

“沈郅焱，你看清楚了，我就这么一个人，心机深沉，谎话连篇，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你看到的只是你以为的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到了这个时候，倪欢什么也不想瞒了。

她曾经犯过的错，走偏过的路，她都得认，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她应得的。

倪欢说完话，空气陷入沉寂。

一秒。

两秒。

倪欢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又过了片刻，她听到沈郅焱声音沙哑的说道：“不是要抢吗？半途而废算什么本事。”

倪欢无力的笑了笑，“是啊，我应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才对，可现在我觉得厌烦了……”

她回过头，盯着沈郅焱晦涩不明的一双眼眸，“你……还有叶茵茵都让我觉得恶心。”

“沈郅焱，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占有欲作祟而已。”

“换做是谁，被自己的宠物咬了一口，都会不爽吧。”

倪欢缓慢的眨着眼睛，抬手抓住了沈郅焱胸前的衣服，踮起脚尖慢慢凑近他。

“叶茵茵回来了，你想爱她，没人阻拦。”

“我不会是你们之间的阻碍，这一点大可放心。”

她唇瓣擦过男人的下巴，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以后别再来找我。”

说完，她转身欲走，腰身却被沈郅焱死死按着动弹不了。

“倪欢，”沈郅焱喊她，“如果当初没有叶茵茵，你还会答应跟我一起吗？”

“不会。”

倪欢想也没想地回答。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她一定好好生活，不再去招惹沈郅焱，不再为了所谓的仇恨而牺牲自己的人生。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倪欢身上披着厚厚的外套，坐在休息椅上，有些失身，直到周胥白过来找她对戏。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周胥白换上剧服，身着锦衣绸缎，真的颇有几分古时候翩翩少年郎的君子如玉，芝兰玉树。

倪欢强行拉回自己神游天际的思绪，懊恼的咬了下嘴唇。

“没什么，快开拍了，我们先对下戏。”

《年华》作为古装大IP，小说在连载期间便火爆全网，小说前朝遗孤宇文璟的雄才谋略和智慧胆识是整部小说最大的亮点。

至于长公主萧蘅的存在是这部小说最大的争议点，她的存在让读者看到了男主宇文璟对待爱情不负责任的一面。

萧蘅从小养在皇帝身边，无论是才华还是手段都不输给当朝太子，这遭到了太子的嫉恨。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萧蘅为了远离朝政是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一改往日作风，不断抹黑自己的名声，只求一世富贵平安。

新皇残暴无德，身为前朝遗孤的宇文璟背负着仇恨和雄才大志，将目光放在了长公主萧蘅身上。

宇文璟虽夺得状元之名，可他终究出身寒微，若想复国绝非易事，唯有借用萧蘅皇室公主的身份，与之接下姻缘，方能名正言顺的完成复国大业。

倪欢和周胥白的第一场对手戏，便是宇文璟刻意接近身为长公主的萧蘅。

皇家宴会，萧蘅要落实骄奢淫逸的名声，特意喝的酩酊大醉，由于宇文璟若有若无的牵引，萧蘅对这位新状元产生了撩拨之心。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事传出去，萧蘅的名声会更烂，而皇帝也可以更放心。

只是萧蘅算漏了一点，宇文璟并非普通男子，她撩拨了他，是要负责的。

开拍之前，倪欢和周胥白对了下台词，接着由化妆师给她补妆，视线转换之时，倪欢看到叶茵茵走进场地，笑意吟吟地跟沈郅焱说着什么。

后者虽反应平淡，但也在耐心听她讲。

倪欢看了两眼，默然收回视线，投入接下来的拍摄中。

导演喊开始——

取景器里面先是出现一组空景，接着拍过殿内摇曳闪烁的烛火，继而慢慢移到双颊绯红的萧蘅身上。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长公主萧蘅身着一袭红裙，金丝银线，珠宝配身，好不奢靡。

她喝酒的动作极大，时不时便引起对面的文官交头接耳，字句之中皆是对她这个长公主的弹劾与谴责。

这些，萧蘅都看在眼里，她美目微转，掠过高位之上的皇帝，只要她这位皇弟觉得顺心如意，她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不就是装吗？顶着一个纨绔的名声，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倒也不亏。

酒劲上头，萧蘅开始觉得有些晕眩，跟皇帝讲过后，打算去偏殿休息片刻。

起身之时，她脚步已然开始不稳，走了没几步，蓦地撞上一人，萧蘅一个不备，栽到了那人怀中。

男子身上清雅的檀香让萧蘅舒服的眯了眯眼，她抬起头，看到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

通过这几年的伪装，萧蘅早已养成肢体习惯，只要当着外人的面，她就得装出一副流连男倌的样子。

眼下，虽有醉意，可她不敢忘记伪装，便仰起头对着男人的脸庞亲了下去。

萧蘅想，无论是哪家的公子，只要不是个傻的，都会躲开，可她失算了，面前之人非但没有退闪，反而低了下头，正巧碰上了她的嘴唇。

唇瓣相贴，呼吸交接。

周围响起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伴随着酒杯落地清脆的声响。

萧蘅平时虽浪荡惯了，可她并未真正接触过男人，眼下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让她身体僵在原地，眸底全是不可置信。

“卡——”

导演喊道。

同一时间，周胥白放开了倪欢，在倪欢看不到的地方，他抬手碰了碰嘴唇，唇侧勾起一抹邪笑，朝不远处面色阴沉的男人投去了怜悯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