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僵据在寒风凛冽之中,谁也不肯退步。
周胥白对着后面那群他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瞬间,一群人蜂拥而至,彻底和沈郅焱的人对上,一时间,剑拔弩张。
沈郅焱对此类场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微微掀了下眼皮,睨了眼面前的人,“这里是江城,硬拼对你没好处……周影帝。”
后面三个字咬得极重。
周胥白蹙了下眉,片刻后,一扯嘴角,笑得风流随意,“听沈总您的语气,似乎对周某怨念不小,不知周某做了什么事引得沈总不快?”
见对面的男人冷着脸不语,周胥白妖冶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他抬手擦了下唇角,语调带着不明显的缱绻之意,“难不成沈总是因为看到我和欢欢拍吻戏……”
未等周胥白将话说完,沈郅焱眸色骤然阴冷下去,没有一丝前兆的攥起拳头冲着周胥白的下巴挥去。
即便周胥白眼疾手快,也只是险险躲开,他唇瓣紧抿,趁着沈郅焱情绪失控的一瞬间,动作利落熟练的掏出腰后的一把枪,精准的抵在了沈郅焱太阳穴上。
“少爷!”
“少爷……?!”
听着周围之人的吸气声,周胥白笑了下,说道:“沈总,我这枪很久没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走火,您最好别乱动。”
沈郅焱侧眸瞥了眼对准他的黑漆漆的枪口,表情毫无变化,仿佛笃定周胥白不敢开枪,他眉宇微凝,缓缓抬手拨开了枪口,神色冷隽的转向周胥白。
“周胥白,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来江城是何目的……”
“但倪欢……”说到这里,沈郅焱脸色沉了下去,连带着额角青筋都隐隐跳动,他一字一顿地警告道:“你给我离她远点。”
周胥白闻言淡笑,不紧不慢的收回枪别在腰后,好笑地看着沈郅焱,眼里带着奚讽,“沈总,倪欢是个成年人,她有自己的圈子,她有自己的生活,不知道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置喙她的事情?朋友?男朋友?”
看着沈郅焱愈加沉冷的脸色,周胥白笑容更深,说道:“你什么都不是!”
“沈郅焱,倪欢是被你亲手推开的人、是被你亲手捅过刀子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她?!你说爱就爱,说要就要?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对面,男人闭了闭眼,薄唇紧抿,“我跟她之间的问题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你跟她之间?”
周胥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沈总,我相信你心里很清楚,你和倪欢……没有以后了。据我所知,倪欢被送出叶家之时,您母亲也在……你觉得倪欢会原谅一个间接的杀人犯?!”
“刚才发生的一切,我都会一字不差的转告给倪欢,我会仔仔细细的告诉她,你是怎么袒护楚家母女……你的母亲是怎么视若无睹、助纣为虐!或许不用我说,倪欢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是非对错。”
周胥白嘲讽着拍了拍沈郅焱的肩膀,“希望您能袒护她们一辈子,每天24小时派人保护她们,千万别让我找到机会。”
说完这些话,周胥白抬步欲离开,但沈郅焱的人堵着他不放。
沈郅焱背着身,声音像是在冰碴里滚过,“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条件不如直说。”
周胥白不理会,继续往前走,见沈郅焱的人依旧挡着路,他眼都没眨一下的拿出枪,谁挡他,他就对谁开枪。
“咚咚——”两声。
两个保镖肩骨中枪。
周围一片轰然混乱,谁也没料到周胥白真的敢公然伤人,他就不怕被封杀?不怕被追责吗?!
沈郅焱的保镖齐齐挡在了沈郅焱身前,而男人目光深邃,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临上车之前,周胥白顿下脚步,回过头。
“沈总,别墅里面还躺着个人,您要是想大发善心就送他去医院,您如果懒得管,记得让人给他收尸。”
——
医院
场景交错,梦里的世界繁杂万千,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拖着倪欢不断下坠,即使处于昏迷中,她的衣衫依旧被冷汗浸湿,额头冒出冷汗,神情仓惶,仿佛正在经受什么折磨煎熬一般。
病床边,同样唇色惨白的盛衍正牢牢握着倪欢的手,攥在手心里,如同对待至宝般的轻轻亲吻。
倪欢嘴里正喃喃着什么,盛衍望着她不安的面孔,仔细分辨着她的话。
“阿yan……”
“阿yan,别去!别去……”
盛衍握着她的手,耐心的一遍遍安抚道:“姐姐,我在这,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陪着你。”
倪欢情况并未好转,反而愈加激动,神情已然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阿焱,别去找叶茵茵,别去……我怎么办,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食言……!”
盛衍的手一下僵在了那,一股自心底最深处悄然升上来的寒意钻进血液流向四肢。
“阿焱?阿焱!!”
紧接着,倪欢惊醒,心有余悸的大口喘息,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身处何地。
才意识到她喊了谁的名字。
因为失态,倪欢低着头沉默了片刻,长长的头发垂在脸颊两边,像是借助这层屏障,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平复情绪。
“姐姐……”盛衍喊了她一声。
倪欢这才动作缓慢的抬起头朝盛衍看过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对于他们来说,有些话不必言明。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这个道理,盛衍从回国第一天就知道了,他苦笑了下,拿起倪欢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一双琉璃似的眼瞳异常明亮,他望着倪欢怔愣的脸庞,声音轻柔的说道:“姐姐,我好疼……你能抱抱我吗,像以前一样。”
倪欢眨了眨眼,一滴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落下,没等她有动作,男人已经凑身过来,脸埋在她的掌心中,男人的呼吸犹如羽毛轻轻刮过。
倪欢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流下泪。
无论是昏迷之前的经历,还是昏迷中错杂的噩梦,都在挑拨她的最后一根神经线。
不知过了多久,枕头上全是湿热的泪水,倪欢目光漠然的望着天花板。
紧接着,倪欢又感到掌心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听到盛衍问:“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倪欢听着脊背一僵。
这个问题,盛衍不是第一次问。
小时候,盛衍很喜欢欺负她、捉弄她,每次过后,她都佯装生气,一两个小时都不理会盛衍。
而每次,盛衍都像捉住了她的命门似的,但凡他露出一点不舒服的神色,倪欢就会把所有的小脾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泪眼盈盈的主动找盛衍和好。
那时,倪欢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今长大成人,方才懂得,被偏爱的人……真的可以有恃无恐。
倪欢抽回手掌,坐起身,张开双臂抱住了盛衍的脑袋,掌心在他发丝上轻轻揉了揉,“不会的,我们阿衍这么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倪欢尽力克制住喉咙中的哽咽,下巴在盛衍松软的发丝上蹭了蹭,二人姿态亲密,只是倪欢的口吻像是对待一个弟弟般,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她说:“之前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阿衍,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还需要,姐姐都会一直陪着你,姐姐会一直陪着我们阿衍。”
盛衍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他闭着眼,只感受着倪欢所带给他的久违的安心感。
就像之前盛衍对温靳容所说的一般,他早就不在乎这副破身体了,但此时此刻,重新拥倪欢入怀后。
他突然就想……再多活两年。
“姐姐,我不想死,我还没把你娶回家……”
——
傅七透过病房的透明窗看到里面的场景,微微唏嘘了一会,守在门口,没进去。
她听周胥白的话赶到疗养院时,倪珠刚刚被人送回来,据护工说,接走倪珠的人是院里派来给老人检查身体的,身份证明什么的护工都看过,没有问题。
听到这,傅七也就明白了,倪珠这是被人‘利用’完,毫无价值之后被人送了回来。
傅七低头看了看腕表,给周胥白打了通电话,电话刚响铃两下,身形颀长的男人从电梯下来,走进傅七的视线。
傅七对周胥白招了两下手,刚想说什么,忽地看到周胥白掌心往下滴着血,一路走过来,在走廊上留下殷红的血滴。
“你手怎么了?”
傅七走上前围着周胥白转了一圈,“不是吧,你也有被人打伤的这天。”
周胥白脱下外套,不甚在意的将掌心挡住,朝病房内看了眼,目光微顿,继而转过头,坐在了走廊的休息椅上。
“周胥白,你怎么回事?倪欢被谁绑架了?你怎么把人救出来的?盛衍什么都不说,我也不能去问倪欢,你快点告诉我!”
周胥白瞥了傅七一眼,大致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傅七听到沈郅焱竟然让周胥白放过楚家母女时,差点气的蹦起来,“那你答应了?”
“没有。”
周胥白看了看掌心的伤,回忆道:“有人先我一步到达叶家,把那三个人救走了。”
“谁?”
“沈郅焱吗?”
傅七追问道。
周胥白沉默片刻,眸底折射出一抹幽光,淡声道:“不是沈郅焱,是楚家老爷子的人。”
他眉头紧锁,“不管怎么说,楚婉玫都是楚老爷子的亲生女儿,楚老爷子不可能不管。”
傅七气笑了“倪欢才是受害者!难道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公道话?”
周胥白摇摇头,眸光深邃的看了眼傅七,“傅七,你才来江城不过几个月,怎么就忘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能言的公道。”
一墙之隔。
倪欢背靠墙壁,她的手甚至还保持着开门的动作。
外面,周胥白和傅七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部传入她耳中。
——
与此同时
医院楼下,楚婉玫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便被人硬拉来医院。
照楚老爷子的话来说,如果她今天不能取得倪欢那个野种的原谅,她就要被楚老爷子派人遣送出国,再也不能回江城。
楚婉玫躲在车厢里,喘着粗气,她想不明白倪欢都是从哪里认识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光天白日,竟然嚣张到闯入她的家里,把她和她女儿绑了起来。
还好……她父亲的人来救她了。
可让她去给倪欢道歉,她是绝对不可能低这个头。
“妈……”
同样被送来的,还有叶茵茵。
在这件事情上,叶茵茵倒是比楚婉玫理智一些,“妈,就是道个歉而已,外公又不会真的对您怎么样,想让这事过去,咱们就得做出些表面的东西才行。也不能让外公为难是不是?”
因为楚婉玫和楚老爷子关系不和,连带着叶茵茵这个外孙女也不受楚老爷子待见,这次能被楚老爷子出手相助,叶茵茵心里不由得沾沾自喜。
甚至幻想着如果外公宠自己……能像当年外婆宠她妈妈一样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远走巴黎这么些年。
看楚婉玫依旧神情愤懑,叶茵茵叹了口气,将目光挪向车窗外。
无意中,一抹挺拔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妈!”
叶茵茵摇了摇楚婉玫的手臂,指着车窗外说道:“你快看,是郅焱哥。”
楚婉玫顺着叶茵茵手指的方向看到沈郅焱后,才忽然想起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
于玟淑已经被沈郅焱接走……楚老爷子说是沈郅焱拖住了绑架她们的人,楚老爷子才得以先一步赶来救走她们。
这么仔细一想来……沈郅焱或许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他还是选择站在她们这一边。
看来,沈郅焱也没那么在乎那个野种。
——
“沈郅焱让你放了楚婉玫她们,还和楚家人联手救走了楚婉玫,是吗?”
病房里,倪欢站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周胥白,“我想听实话,你别骗我。”
周胥白点头,“是,我不确定沈郅焱有没有和楚老爷子联手,但的确是他拦住了我,才导致我晚了一步,当时,我到叶家的时候,人已经被救走了。”
盛衍在后面扶了下倪欢,虚虚环住她,“姐姐,别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
倪欢低着眼睫,什么话都没说,直到站累了,僵着双腿回身时,才透过医院的透明玻璃窗,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