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欢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
雨哗啦啦的下,到了后半夜,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闪电吵醒了许清越,小团子被惊醒,小短腿乱蹬,呜咽着往倪欢怀里缩,刚有了些睡意的倪欢又一下恢复清醒。
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压在心头,萦绕出一股无力感。
——
天色朦朦亮,浅眠的倪欢被闹钟叫醒,她蹑手蹑脚的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了一身休闲运动装,长发挽起,戴上口罩,偷偷摸摸的溜下楼。
客厅寂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到,倪欢脚步很轻,一双漂亮的眼睛狡黠的转着,确定楼下没人后,迅速窜了出去。
室外的土地湿漉漉的,倪欢走快了容易溅起雨水,避免弄脏裤腿,她只能慢下来贴着墙壁走,这样的话就算有人从楼上往下看也发现不了她。
来到门口,未等倪欢张望,一辆黑色机车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空气冷湿,还夹杂着一股雨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湿腻感。江城的早晨挺凉的,男人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手中拿着的头盔上已经凝结了一层露水。
倪欢见状边朝他走过去,边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
“给,先擦擦吧。”
楚尧摘下头盔,露出凌厉分明的五官,他伸手接过,目光在倪欢眼下那圈淡淡的乌青上顿了顿,“昨晚没睡好?”
太久没说话,楚尧声线有些哑,嗓音低沉好听。
倪欢没坐过机车,兴奋好奇的歪头欣赏着机车外观设计,闻言不怎么在意的嗯了声,“有点失眠。”
她的眼神实在太赤裸裸,楚尧不想注意到都难。一年多的空白,楚尧不知道倪欢什么时候开始对机车有了兴趣,他松开怀里的粉色头盔,朝倪欢说道:“过来。”
倪欢十分听话,乖乖伸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眨巴着:“楚尧,你的车也太酷了,改天能不能教教我?”
楚尧给她戴好头盔。
一年前,倪欢也曾这样由着楚尧给她戴头盔,坐在机车后座,和楚尧一起穿梭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
男人的眼神比之一年前温柔了不知多少,同样,眉宇间的落寞也愈渐加深。
这些,倪欢自然都不知道。
她激动地坐上机车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商量好要去哪里玩……
而且,她是不是出来的有些早了?
大早上五点。
这么一想,还是挺对不起楚尧的。
害的人家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倪欢的心里圈圈绕绕,但在机车疾行时那些多余的心思瞬间被她抛在了脑后。
楚尧车技了得,她只觉得很久没有这么刺激过了。
什么被傅骁发现她偷跑出来的后果、什么报复、什么演戏……
一全成云烟,比不上眼下的惬意和刺激。
——
倪欢前脚离开,后脚客厅的灯便被人打开,客厅骤然亮如白昼,还穿着松散睡衣的周胥白缓步从楼上漫步而下,走至落地窗前,深邃的目光透过窗机望向院外,邪肆的面上染上了淡淡的无奈。
不让出门就自己偷跑溜走,还得他来替她打掩护。
周胥白知道倪欢不会甘心就这么留在家里,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等她的信息,要是她能再求求他,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投降,但倪欢没有。
他猜到倪欢的动作,特意早起了一会等她,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立于窗前的男人颇为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帮她瞒过傅禹。
——
叶茵茵仗着家世和背景在娱乐圈得罪了不少人,原先那些女星都顾忌着叶茵茵的背景不敢和其直接撕破脸皮。
可眼下叶茵茵一出事,各路牛鬼蛇神都凑上来开始踩她,恨不能原地踩死叶茵茵。各家娱乐记者也纷纷出动,想着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可以买个好价钱。
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叶茵茵要去国外避风头,昨晚叶茵茵和楚婉玫赶到机场时,一群娱乐记者和被人雇来辱骂叶茵茵的人一哄而上。
差点破坏了机场的秩序。
为次,叶茵茵所乘航班坠毁的噩耗在网上如同一颗炸弹炸开,一大清早,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当代青年的朋友圈、微博。
官方发表飞机坠毁声明被转发无数
迅速登顶微博热搜,一个‘爆’字被贴在词条后面。
彼时,倪欢刚到早餐店,心情不错的和楚尧一起点了小笼包和两碗热腾腾的粥。
两个人身上还带着凉气,刚落座,楚尧的手机被人打响。
倪欢摘口罩的手顿了顿,见他没什么反应的挂断电话,并反扣了手机。
“怎么不接电话?”
“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而已,懒得管。”
“哦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倪欢还是能发现楚尧脸上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凝重。
早餐店人来人往,倪欢捧住热粥吸溜了一小口,随手拿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不紧不慢的细嚼慢咽。
“许樱呢?她什么时候来?”
倪欢问。
楚尧朝外面看了眼,目光幽深:“许樱今天有事,没办法出门。”
“啊?这么突然?”
倪欢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许樱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回了短信,正如楚尧所说,许樱临时有事,没法出来了。
“昨天为什么失眠,心情不好?”
楚尧将她的注意力扯回来,目光专注的看着她问道。
倪欢闻言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什么?
说她成功报复了于玟淑,激动的睡不着?
“也没什么,”倪欢打着哈哈,“就是缺失了一段记忆,可能最近的压力比较大。”
楚尧垂了下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去记忆对你来说或许不算是一件坏事,想开点,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倪欢点点头,探究的目光望着楚尧,开玩笑道:“我以为你会想让我找回丢失的那段记忆。”
楚尧闻言抬眼看向她:“这话怎么说?”
倪欢笑了笑:“其实我能感受的出来,我们俩之前一定很熟,如果换做我,我一定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忘记自己。”
听到倪欢的话,楚尧眼底微动,目光深深的盯着她:“你说得对。”
“所以,倪欢,提防着我点。”
倪欢听到楚尧说:“我也不说不准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哪一天?”
“理智压不住冲动的那一天,”楚尧回答道:“我会把你打晕带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倪欢一定会觉得他在开玩笑。仔细算起来,她和楚尧也不算太熟,见过两次面而已,可倪欢就是觉得,楚尧说得到就能做得到。
他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倪欢深吸口气,对上楚尧深邃的目光,一本正经的提醒道:“那是犯法的。”
楚尧闻言扯唇笑了笑,不再紧绷着脸,多了点烟火气息。他往后一靠,姿态倦懒的望着倪欢:“我长得也不像好人吧。”
倪欢:“……”
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
昨晚没睡好的不止倪欢一个人。
许樱也几乎整晚没休息,奉他大哥的命令,死死看着许飏,不让他去机场找叶茵茵。
对于叶茵茵这个人,许樱接触不多,以前偶尔有几次听说,也都是从许飏嘴中了解。
也是这次叶茵茵回国后,她看到许飏一次次失态,人渐渐堕落下去,许樱才知道,原来她哥喜欢叶茵茵。
那一刻,许樱陷入了沉默,差点替许飏挂诊神经科。
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眼神不好?
太缺爱?
怎么就喜欢上叶茵茵那种心机深沉的绿茶女了呢?
挫败的同时,许樱坚信道她平时给许飏安利的那些‘一秒识破绿茶’小妙招,许飏肯定一个都没点开看。
气死她了。
从昨晚到现在,大门和别墅外都有保镖守着,许飏出不去,但许樱怕出意外,所以许飏去哪她就去哪,直到确定叶茵茵离开江城后,她才睡眼惺忪的打算上楼睡觉。
也正是那个时候,她大哥的电话打来,告诉她叶茵茵死了。
叶茵茵死了。
那许飏……
许樱冲下楼,果不其然和许飏撞在了一起,后者像疯了一样往外冲。许樱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许飏,她也害怕许飏六亲不认,于是迅速让保镖拦下了许飏。
“叶茵茵所乘的航班坠落到了深海,你去有什么用?能救得回她吗?许飏,你能不能冷静点。”
许樱气呼呼的冲许飏吼道。
可惜,并没能让许飏冷静半分,到了后半夜,还是许飏没了力气,才安静下来。
直到第二天一早,许樱都没能去休息,一直在楼下客厅里,一是守着许飏,二是等她爷爷回来。
一年前,她爷爷就去了……一个什么小镇,好像是去看望朋友。
担心自己按不住许飏,许樱一早给她爷爷打了电话,左磨右磨,终于说动她爷爷回江城。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闹了大半夜,许樱饿的前胸贴后背,她伸腿踹了踹许飏的小腿,“吃不吃东西?”
许飏不理她,整个人像没了生气一样,颓得要死。
许樱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爱吃不吃,本姑娘自己点外卖。”
不知哪句话触动到了许飏的怒点,他朝许樱瞪过来,质问道:“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许樱惊了,“许飏你这话可真有意思,我饿了为什么不能吃饭?!”
她要和许飏好好说道说道,非得把许飏从岔路上拽回来不可。
“哥!亲哥!你说你平时还算有点小聪明,怎么一遇上叶茵茵的事,就变成了蠢蛋?你看不出来吗?叶茵茵那个绿茶就是把你当备胎!她有什么好的?她和那个沈郅焱联合起来伤害我们欢欢的时候你不是没看到!怎么就分不清善恶是非?”
“怎么,叶茵茵死了……是,我知道你不高兴,知道你伤心。”
许樱发现她一个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心地善良美少女碰上叶茵茵后,变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了。
“好吧实话告诉你,叶茵茵死了,虽然她很惨,但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挺解气的。”
“许樱?!”
“在呢,我没聋。”
许樱懒洋洋的说:“哥,你真得跟大哥好好学学,你看他……”
话没说完,茶几上的手机响起。
许樱大眼一扫,是不认识的号码。
她犹豫了下才接通:“你好,哪位?”
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许樱翘着的二郎腿瞬间放了下来,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直到电话挂断,许樱才迟钝的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她顿了顿,转向许飏:“那个……沈家老夫人今早暴病身亡了。”
许飏倏地抬眼朝她看过来:“沈奶奶她……?”
“嗯。”
许樱点了点头。
——
一顿早饭吃完,楚尧接到了不下于十通电话。
到了后面,几乎隔一分钟一个,倪欢看到心累,实在忍不住就多嘴问了句,可楚尧只说没事。
倪欢心下怀疑,但也没多问什么,结账时,她才听服务员提起一句‘叶茵茵其实也挺惨的,好好的一个豪门小姐不做,非得当什么明星,这下好了,连累她妈跟她一起死了’。
倪欢听到了,楚尧自然也听到了。
脚步僵在原地片刻,倪欢低头拿出手机打开今天的新闻。
视线在头条新闻流连片刻。
‘坠机’‘女星意外身亡’等字眼让倪欢瞬间愣了。
楚尧借着身高的优势夺走倪欢的手机,手掌落在她头顶,掌心的温度带给倪欢,“别看了,走吧。”
倪欢不知所云的跟在楚尧后面,来到室外,一阵清爽的风擦过倪欢脸颊时,她瞬间清醒了。
“刚刚是不是你家人给你打的电话?”
楚婉玫和叶茵茵都……
那么楚尧身为楚家人……
知道瞒不过她了,楚尧顿步回首,缓缓点了下头,他不是清楚倪欢对于楚婉玫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也不好多说,只问:道:“你愿意跟我回一趟楚家吗?”
“什么意思?”
“我爷爷对你有愧,你去看望他,或许他的丧女之痛会好转些。”
倪欢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想去。”
如楚尧所说,他爷爷……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外公对她有愧。
为什么会有愧?
有伤害才有愧疚不是吗?
她对楚婉玫没感情,对楚家人也没有,不想给自己找不快。
“既然你们家有事,那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就好了。”
说完,倪欢转身就走。
楚尧拉住她的手,“说好的今天出来聚,这出来才一个多小时,你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