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听音,谢显说是轻松,看是否有需要帮忙之处。莫非他的意思,这事儿还未算完,很可能再生波折。
或者,已然横生波折,他却没有与她说?
只是她才嫁过来两天,实在不便冒冒然回去萧家,传了出去倒像是谢家给了她难堪,两天都待不下去就往娘家跑。
萧宝信换上衣裳,连妆容也未来得及换,匆匆赶去了易安堂。
果然谢母带着一大家子聊闲天,分明是在等她。
萧宝信到了,谢母才叫开席。
因介于早膳与午膳之间,菜品便相对早上更丰盛了些,尤其是萧宝信嫁进来第一次与大家伙一起用膳,整整上了二十四道冷热菜,新旧菜交替,这个才吃完,另一个菜端上来补上。
“……这是鲍鱼,是北边的特产,在咱们大梁可是有价无市,一枚是要数千钱的,阿嫂快尝尝,祖母的小厨房做鲍鱼最是拿手,很好吃的。”
谢姗笑道。
布菜的是蕙兰,一听谢姗那话连忙扫了谢母一眼,眼疾手快就给萧宝信挟了块鲍鱼。
萧宝信吃的毫无负担。
贵族生活奢侈,令人诧舌。这东西的确是有市无价,不是什么时候想吃就能买到的。萧家也算富贵人家,她也只吃过一两次而已,可不像谢家随时都拿出来,拿出来就是一大盘子。
不过,她可不认为谢姗是好意让她,不过是夹枪带棒说她没见识。
连眼皮都没挑,细嚼慢咽就给吃了。
在长辈面前装的倒是乖巧,谢婵谢娟对视一眼,什么时候见萧宝信让过人,破天荒头一遭。
“阿嫂喜欢吃就多给阿嫂挟一些吧。”
谢姗又道。
王夫人扫了一眼谢母,见谢母没说话,她也从善如流,没开口训斥。
萧宝信自从嫁进谢家,无论应对,还是用餐礼仪都十分得体,想来是用心学习过了。为人可不像外界传的那般鲁莽,心机还是有的。
“阿嫂,好吃吗?”
谢婵问,没理会谢娟在桌下踢她那一脚。“怎么光顾着吃呀。”
萧宝信放下手中的箸,拿帕子擦擦嘴,方才笑道:“食不言,寝不语,不是我光顾着吃,只是用膳途中不便与二娘,四娘聊闲天……我现在可以回答四娘,味道很好。我在娘家也曾吃过,只是厨师的手艺差些,不比祖母这里的师傅手艺精湛。”
谢母抿嘴乐,阿郎媳妇真是半点儿亏也不吃。
吃多少吐多少,倒是不带藏私的。
还总嫌弃人家家世不显,没规矩,这不就让人给撅了?
一席话说的谢家几个小娘子面红耳赤,憋气窝火却不知拿什么回嘴。主要是这话扎心,家家都是这么教的。
——用得着她说三道四吗?!
“我们这不是寻思阿嫂没吃过这东西,着紧让阿嫂尝尝。倒是我多余好心了。”
谢姗冷哼。
谢婉这时也用完膳,笑盈盈地道:“二娘是好心我阿嫂知道,你是好心,我们也受着,怎么受了你的好心你也生气?快别气了,你平日不是最爱吃鲍鱼,这回都只顾阿嫂,自己少吃了吧?”
谢姗心疼,对,她只顾着自己挤兑萧宝信,自己都没顾上吃几口!
而且在谢家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着的,主要还是在祖母这里才有,隔三岔五才做了叫大家一起过来吃。在大梁,鲍鱼金贵,也不是想吃就能顿顿吃到的,一家子动辄几十口子人,天天吃谁家也吃不起。
今日做了这道膳食,分明是看重萧宝信。
叫她心里怎么舒坦?
“一家人坐到一起用膳就是热闹。”
谢母笑呵呵地:“你们几个啊都是小孩儿心性,倒是赤子之心。阿郎媳妇是新嫁娘,你们姐妹几个也都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今日坐到一处逗逗嘴,他日再聚到一处又不知是何时了。”
谢母感叹,似是追忆往昔。
以后经过风雨,她们就知道自家姐妹这些小隔阂,小打闹不过都是漫长人生的小点缀,繁琐却充满色彩,不足为虑。
有可能还会怀念。
所以,家里几个丫头斗嘴也好,闹小脾气也好,谢母极少疾言厉色的管教,采取放羊吃草的原则,在规矩的大框里不犯大错,她就得过且过。不像年轻时对待自家儿子女儿那般严厉,也是年纪大了,看的多了经历的多了,看开了。
用过了膳,叫丫环们将饭菜都撤了。
谢母见难得大家伙儿凑得齐,便提议去花园里逛逛。
谢母拉着萧宝信走在最前边,一会儿指指这个花,说说那个草,由此可见谢母是对这些花草深有研究,各个说起来头头是道。
“……人老了,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没事就看看书,种种花草。你看易安堂里的牡丹,就是我亲手种下的。”
谢母这时才想起来问道:
“方才听你婆母问起阿显,昨日出去可是有急务啊?”
萧宝信点头,“听说是宫里叫出去的,回来已是二更了,我看他倦了也便没问。”
谢显让她遮掩其实不过是为她,自家阿弟让人设计和徐府的小娘子衣衫凌乱凑到一堆儿,这话她怎么也不好说。
这事儿瞒是瞒不住的,迟早会传出来,或迟或晚的事,可是不能从她嘴里说。
谢母不疑有她,只叹了口气。
皇帝越来越倚重谢显,其实未见得是件好事。尤其现在这局势,谢家两房支持两个皇子,外人如何看不打紧,说他们投机钻营也罢,只是怕最后却是两边都落不着好。
可谢显身为家主,谢老二又是太子属官,哪个她也劝不住,也没得劝。
心里实在不愿意谢显搅进去,皇室那一烂摊子谁挑熏谁一身臭。
谢母游园是假,其实是给萧宝信壮脸,新嫁到谢家图的就是大家伙乐一乐,凑到一块儿说说笑笑,也免得以后相处尴尬。
奈何心有余力不足,转了两圈便回易安堂歇着,晚膳叫她们自去,不必来她这里。
谢婉得了袁夫人的吩咐也没跟去容安堂坐坐,萧宝信心里挂着娘家,回屋里坐卧不宁,只等到下午谢显才回了府里,脸颊微红,身上沾了淡淡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