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斜他一眼,淡淡道:“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
这烂摊子让玉知杭如何能放心?!
暗道她妇道人家,眼界太窄。
还不等他想出好的对策去遮掩,傅言明便到了。
玉知杭大慌,抖搂着手道:“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嘴上如此说着,他还是快速的整理着衣襟要去相迎。
马氏见状叫住了他,道:“若想妥善解决眼下的局面,你就站住脚。”
玉知杭半信半疑。
马氏撇开脸,吸了吸鼻子,片息再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是两行清泪了。
玉知杭看的惊叹。
马氏一边擦泪,一边道:“今日看我的。”
傅言明听了小厮的话,心急如焚。
到了玉家,却不见玉知杭来迎,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虽说傅时雨养在玉家,傅家是给了大恩惠的,但发生这样的事情,玉家着实不好收场,他是很能理解玉家的难处的。
故而一进了厅便揖手赔罪:“全是我的错,没教好孩子,让夫人受苦了。”
马氏哭的眼睛红肿,瞧见傅言明行礼,惶恐不已,忙侧身避开了。
用帕子沾着眼泪道:“是我该向傅大人请罪才是,没能照看好时雨,全都是我的错。”
傅言明了解傅时雨的性子,今日的事情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马氏这般,不免心下更愧责,连连作揖。
马氏先是小声抽噎着,渐渐的哭声越来越高。
似是情绪崩溃了一般,懊恼又委屈的道:“叶家也欺人太甚了。”
“不过是小孩子打闹,不小心落了水,偏就不依不饶的非要给个说法!”
“那样的情况下,我被逼的没办法,就打了时雨两个耳光,算是给了叶家说法。”
“可他们竟还不满意,非要闹上勤政殿。”
“我哪敢让时雨去勤政殿?万一查出点什么,咱们两府可就全完了!”
“我就什么脸面体统全都不顾了,强拉着孩子回来了。”
“这下玉家在京中可是彻底的没了脸,与叶家也是没了转圜。”
玉知杭虽然惊叹马氏说掉泪就掉泪的本领,但这么哭闹着实令人上火,且傅言明也在,他顿觉丢了面子。
正欲发火,却看傅言明折下腰,万分歉疚的道:“玉家的孩子自该是夫人这位嫡母来教养的。”
“叶家那边夫人不用担心,自有我来斡旋,必不会给府上造成困扰的。”
马氏闻言勉强点了点头:“那就...傅大人受累了。”
傅言明微微吁了口气,忍下擦汗的冲动,从善如流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扫了眼厅中,没瞧见傅时雨的影子,道:“时雨在何处?”
马氏沾着眼角的眼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时雨的名声必然会有影响。”
“我想着就算咱们前去赔礼道歉,时雨自己也该做些什么才行。”
“便收拾东西让时雨去家祠小住几日,对外就宣称是自省自罚。”
“不过大人放心,家祠那边已经妥当嘱咐过了,时雨去了不会受委屈的。”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这样极好。”
傅言明听得连连点头:“您受累了。”
马氏吸了吸鼻子,摇头道:“傅大人太客气了,这孩子如今是咱们两府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说着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今日时雨出府前不大情愿,是我连哄带骗的才把人弄上了马车。”
“我想着这几日傅大人就暂且别去看望她了,免得她见了大人又要吵闹着回府。”
“届时外人看着诚意不足,依旧是于名声有损。”
傅言明沉吟两息,点头道:“这样做,很是。”
“都怪我,把这孩子惯坏了,就趁着此次小惩大诫,让她明白明白道理。”
玉知杭看的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咱们关起家门如何都行,关键是叶家。”
马氏一脸愁色:“那叶震可是我们老爷的顶头上司。”
傅言明忙表示道:“我即刻便往叶家去。”
说着叫上一脸呆滞的玉知杭:“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玉知杭自没有不应的。
马氏看着二人走远,淡淡的抹了把脸,接过戈薰手里的冰布包,继续冰手了。
傅言明来之前已让人凑了一笔银子及丰厚的赔礼,充作玉家所出,一起带往叶府。
叶震出宫回府听说了自家掌上明珠受人戕害,险些丧命,怒的就要抄家伙往玉家去,谁知玉知杭先来了,同行的还有傅言明。
早瞧出了这两府近来走得近,此番傅言明来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叶震不免有些惊讶,这傅家究竟被玉知杭给抓住什么把柄了?这样的浑水也要蹚一蹚?
杨氏没叶震那么多的心思,听言抹泪恨骂道:“带上傅家,他究竟是赔罪,还是以权压人啊?!”
玉知杭的面子叶震可以驳,但在朝上行走,他就不得不卖傅家几分的面子。
故而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里同杨氏一样极度恨恼玉知杭的行径。
是夜,勤政殿的灯烛熄灭。
得了闲暇的黄忠往徒弟秋分的厢房去。
秋分看到黄忠有些意外,忙起身相迎,口中恭敬的说道:“师父有什么吩咐喊徒弟一声儿便是,怎还亲自来了?”
说着用袖子擦了擦凳子,扶着黄忠落了座。
黄忠看他一眼,道:“跪下。”
秋分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立刻就跪下了,低垂着头谨听训斥。
黄忠看他这般,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低低的叹了声,道:“假传圣旨是什么罪名,你可知道。”
秋分闻言后脊一僵,神色顿时便慌了。
他音调紧绷的道:“师父,徒儿是一时糊涂。”
“晏珩他并未察觉,只要咱们师徒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黄忠眉头皱的更紧,这次不为心疼。
他冷哼一声:“你何时开始听从傅仲的调遣的?”
秋分惶惶的抬起头:“师父...。”
黄忠面上渐起怒意,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他给了你什么?”
侍候在皇上身边,最忌讳的便是暗通朝臣。
一经查出,皇上绝不会顾忌情分的。
打小他便这样教他,谁知还是...。
秋分不知黄忠如何知道了这件事情。
但既然知道了,他就瞒不得。
抿了抿唇,声若蚊蝇的道:“两座五进的宅子...我的父母兄妹都有了很好的安排。”
一字一字说的缓慢,音调打着虚。
黄忠面色凛寒,看着他,冷笑道:“他倒是懂得怎么笼络人心。”
秋分知道黄忠这是着了恼,心下更慌,吞咽着口水,颤声道:“师父,徒弟错了,您饶徒弟这一次吧,徒弟再也不敢了。”
黄忠看着脚下的人,满眼失望,满心的愧责。
当初他把人抱到身边养的时候还那样小...是他的错,把人教歪了。
他叹息着轻摇摇头:“你是生是死,已由不得我做主了。”
“明日,你自去皇上面前请罪吧。”
说完起身离开了。
秋分磕头:“徒弟...恭送师父。”
脚步声越来越远,他贴在地上的手掌慢慢的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