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在广寒门取回了龙心,但前线的妖族与素影带领的仙人争斗摩擦依旧在继续,素影挖了不知道多少妖的内丹。是日傍晚,那方终于传来了消息,素影接到了中原传来的消息,广寒门被偷袭,她这才收手撤退,连夜赶回了广寒门。 但随着这个消息一同被使者带回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 被派去前线的九尾狐储君之女弦歌,在战场上被素影抓走了。 然后便没了弦歌的消息,没人知道素影有没有杀掉弦歌,有没有剖取弦歌的内丹,因为没人看见弦歌的尸体,素影也暂时没有丝毫关于弦歌的消息放出来,她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捉了她。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雁回便想,素影定是知道天曜将陆慕生带来了青丘,于是她才做了这样的事,在制衡青丘呢。 九尾狐几位王爷太厉害捉不了,于是便捉了弦歌,极重血缘关系的九尾狐必定不会置弦歌于不顾。 素影这一步走得不可谓不聪明。 雁回从烛离那里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天曜也在旁边听着,他侧眸看雁回:“你可想去救弦歌?”
“想。”
雁回坚定的吐了这个字,紧接着便摇头,“可我不能去。”
她转头看天曜,“你现在不一定能战得过素影,对吧。”
天曜沉默着作了默认。 雁回又瞥了眼在一旁皱着眉头不说话的烛离:“九尾狐们也尚未表态,对吧?”
烛离闻言,立即道:“我自是想奋不顾身的将皇姐救回来,但是……”烛离一顿,眼眸微垂,“国主并未有所表示。”
说到底情况,便还是如雁回所说,九尾狐一族在保持沉默。 雁回道:“而现在陆慕生只要在我们手里,素影便不敢对弦歌怎样。”
她垂了眼眸,“唯今之计,只有等,且看素影要玩什么把戏,我们只需以静制动。”
听雁回说话之时天曜未曾发言,直至此时,天曜才轻轻叩了两下桌面:“你倒是成长不少。不再那般冲动。”
雁回勾唇,笑容略有几分涩:“若这便是成长,那我情愿此生,上天从未给过我成长的机会。”
天曜不再开口,雁回望了望远方,心道,素影既然捉了弦歌,那极大的可能便是要用弦歌来换陆慕生,而对青丘而言,陆慕生是可以制衡素影,但或许并没有自己的子孙来得重要,弦歌或许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吧。 夜深时分,月色正明,素影立于广寒山脚已化为废墟的祠堂之上。 凌霏的尸首被白布裹上停放在她身前,素影拉开凌霏面上的白布,这是她回广寒门,第一次见到凌霏,但见凌霏一脸狰狞的伤口,一身狼狈,心口斑斑血迹,而她还睁着眼睛,在她未闭上的眼睛里面,素影看到了那么多的不甘与仇恨。 梦云仙姑静立在素影身旁,但见素影撵着白布的指尖有些许轻微颤抖,梦云垂着头沉痛道:“……当时凌霏真人入祠堂结界中时,我本也想跟去,欲助她一臂之力,奈何妖龙守在结界入口处,我等近身不得……”梦云神色哀戚,“真人……且莫要太过伤心了。”
素影默了许久:“莫要太过伤心?”
她重复呢喃了一句梦云的话,声色似带着寒气:“我一生寡极亲缘,父母早早仙去,唯有素娥乃我至亲,我以为修得至高仙法,便可护她一生安然无虞,却如今……”她声色一顿,“你却让我如何,不要伤心。”
“我此离开广寒门,不过几日光景,门中半数门徒经脉重损,或再不能修仙,慕生被妖龙带走,生死未卜,而我妹妹遭此劫难死不瞑目!”
语至最后,素影似天生寒凉的声音已带了几分沙哑颤抖,她眼底暴风雪在她眼底堆积,杀意浓郁:“那叛仙的雁回、 恶贯满盈的妖龙还有那青丘之妖……”她唇齿咬紧,有几分切骨之意,“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梦云只觉一阵狂风卷着素影,霎时便将素影带去了天际,化为一道月白的光,向着青丘方向而去。 猜到痛极大怒的素影要做什么,梦云连忙在后追赶:“真人!不可冲动!”
可尚且有伤在身的梦云哪里追得到素影的脚步,眼看着素影身影的白光消失在视线里,梦云一转头回了广寒门,立即传召了弟子:“快!快去辰星山请凌霄道长前来!门主她哀恸至极,只身去了青丘了!”
身在青丘的雁回正在为弦歌被捉的事情夜不成寐,她习惯的踏到冷泉边,也是习惯一般的遇见了化作龙身在冷泉之中沐浴的天曜。 天曜脑袋搭在岸上,听见雁回的脚步声有远至近的踏来,只在她走进的时候睁了一只眼睛瞥了她一下,随即又习以为常的闭了上。 龙头往旁边挪了挪,他搁置龙头的那块地被他的下巴捂热了,雁回习惯靠着他的脑袋坐下,而她做的地方便正是被天曜捂热的地方,秋夜寒意渗人,可雁回坐下也不觉得冷。 “天曜。”
“嗯。”
“若是青丘不愿用陆慕生去换弦歌。”
雁回一顿,“你说素影会杀了弦歌吗?”
“不知道。”
“你说我成长了。”
雁回道,“可脑袋一空下来,我便会忍不住的想,素影大概会像杀其他妖怪一样,先杀了弦歌,然后再剖了她的内丹……一想到这个,我便快要坐不住了呢。”
雁回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望着夜空道:“不过坐不住,我也无可奈何。”
天曜沉默。 “不想这个了。左右现在也想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雁回拍了拍脑袋,沉默的望着天空静静坐了一会儿,倏尔脑中闪过了一个问题,她转头看天曜,“天曜。”
她声色比平时正经了几分:“说来,你的内丹呢?”
闭眼的天曜倏尔睁开了眼睛,他龙头微微一动,盯住了雁回。 “妖都有内丹,你也不例外吧。”
雁回望着他,“可我为何,从来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内丹呢?”
天曜没有答话。 便在这相望沉默之际,天空之中倏尔传来一道慑人寒气,周遭气温骤降,林间草木霎时结霜凋零,宛如瞬间步入了冬季,林中野兽慌张奔走发出声声哀嚎。 冷泉之中的天曜倏尔身形一变,霎时化为人形。 天空之中白光划来,天曜眉头狠狠一蹙,连话都没有机会说,他一伸手要拉雁回躲向一边,可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冰针簌簌而下,天曜只堪堪在周身撑出了一道火光结界将冰针尽数溶解,可或许真是法力不够,不肖片刻,天曜撑出来的火光结界开始在冰针密集的攻击之下变得稀薄。 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破洞,眼看着结界告破。 天曜身形一闪,径直将雁回抱进怀里,以身做盾,用他的脊梁挡住了所有刺来的针尖。 天曜的怀抱不再像以前那般瘦弱,他臂膀有力,胸膛宽阔,怀抱里是烫人的温暖,雁回被他护在怀里,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她不是看不清这情势,她知道冰针来得多急多猛,所以她知道,即便是找回了所有身体的天曜,现在也依旧是用命在护着她。 所有冰针在离天曜背脊三寸之处尽数被灼化为水,落在地上,愣是没有一根针刺中了天曜的背脊。 天际上的白光已经落下,立在茂密的树林之上,素影看着相拥而立的两人,面色如霜,见冰针未伤得了天曜二人,手上动作根本没有停歇,又是一记法力送上天空之中,天上积云密布,一道天雷挟带着撼天动地之势力,仿似自九重天上落下。 狠狠的击打在了天曜与雁回身上。 天曜积聚法力,所有的力量都护在了雁回身上,而他不曾想这一击震耳欲聋的雷击之后,根本没给两人喘气的时间,斜里一道寒剑带着刺目光芒向他两人中间恶狠狠的刺来。 天曜被迫只好放开了雁回。 素影眼睛都未眨一下,身形一转,对准雁回便一剑砍去,作势是要将雁回劈成两半。 而在剑尖落在雁回身上之前,只听得一声龙啸,青龙之尾一猛地击打在素影身上,素影生生接下化为原型的天曜这一击。 被这大力打入了树林之中,不知撞断了多少棵树才堪堪停了下来。 巨大的青龙护在雁回身前。 树林之中尘埃落定,而素影却毫发未伤的顶着清亮月光从那方狼藉之中踏了出来,她面有寒霜,眸带杀气,整个人恍似那天界踏下来斩妖除魔的清贵的仙,冷得让人心肺皆冻。 两方对峙。 雁回心里却明白,方才那几下攻击,对于素影来说或许根本不算什么,而天曜已经被逼得化为了原形。 形势在明显不过,现在的天曜果然还不是素影的对手。 “妖龙天曜。”
素影手中三尺寒剑一振,“以你如今之力,休想阻我杀此害我至亲之人。”
然而虽然形势如此,天曜却丝毫不慌乱,他只将雁回卷在自己龙尾守护范围之内,盯着素影,声色浑厚,道,“青丘国境内,你便是广寒门主又如何?”
他话音一落,四方妖火大亮,不过片刻,九尾狐一族的王爷尽数到场,而天空之上,九尾狐妖的妖力倾天而下,给在场之人尽数施加了震慑。 雁回抬头一望,竟是青丘国主,亲自来了。 她转头看孤立于众妖之间依旧神色清冷的素影。 雁回倏尔不适时宜的想,此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雁回从未想过素影会为了她妹妹凌霏的死,怒极而只身独闯青丘,不过一转念,雁回便又想通了。 这是一个为了救自己所爱之人,愿魅惑天曜,然后将他拆筋剥骨之人,她是一个为了得到爱人的心,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她对自己所爱之人倾尽所有的好,甚至不管自己爱的人到底是怎么想。 她爱得那么自私又偏执,她修的是冰雪法术,然而心却是炼狱熔岩,为了自己的爱,可以摧毁一切。 这样的人,最可怕,也最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