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娶了新媳妇似的,周归一又是给它梳理鬃毛,又是给它换新的缰绳,还给他取了新名字:小川。意思是,一马小川,如履平地。九九也喜欢这马,“小川、小川”叫的清甜。周归一见九九高兴,就叫九九骑马试一试。九九不干,说:“荒唐。”
周归一不懂何意,琢磨了一会,说:“你是说,小川是公的?”
九九微微一笑,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周归一似乎不懂,又有些不敢与九九多呆一会儿,就牵了“小川”,准备遛哒去了。九九收起笑容,问道:“这小川,花了多少钱?”
周归一当时一激动,将身上的钱全部掏给了孙叔,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就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你爸给的钱和我身上的钱,全部给了。一共……大概……”再偷偷一抬头,却发现那九九已经走了。别看周归一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敢这么说,敢那么做,但在九九面前,却有些束手束脚的,不敢多说什么,不敢多做什么,生怕九九生气发火,而且越来越有些抬不起来头……这天,周归一在后厨忙了一阵,想起方小鱼回乡探望母亲的事,就和“小川”,往邮电局去。蜀州,有“小山城”之称,街道虽然狭窄,坡坡坎坎也多,但车辆不多,行人也少,正好骑马出行。周归一骑着马,心闲意懒悠悠然。走过一路口,正好,与曾经与打过交道的瘦警察迎面撞上了。瘦警察一笑,说:“周归一,过得安逸啊!连马儿都骑上了。”
周归一不笑,欠了欠身,说:“怎么了,骑马犯法?”
瘦警察一听,说:“谁说你犯法了?!”
周归一陡然想起刚来蜀州时,在派出所受的委屈,反而不走了,有意想戏弄戏弄瘦警察。于是,下了马,说:“不犯法就好,就怕你们无事找事。怎么样,我赌你不敢骑马?”
这瘦警察是正规警校毕业的,挥枪舞棍、骑马驾车,曾经一一训练过。听周归一这么一挑衅,瘦警察就有些冲动了,说:“赌什么?”
周归一将缰绳往瘦警察手中一交,说:“你若是不摔下来,我在街上倒爬五百米;你若是摔下来,以后你见了我的面,就得给我敬礼,行不行?”
瘦警察哈哈大笑起来,自信地说:“周归一,你输定了。我连蒙古的高头大马都敢骑,还怕你这小日本、小矮马。一言为定。”
周归一不也多说,拍了拍马背,说:“小川,好生侍候。”
那马儿刨了刨蹄子,作了个回应。瘦警察见马儿不高,就“吁”了一声,蹁腿上马。不料,那“小川”向后一退,又向前一冲,那瘦警察没能成功上马。瘦警察心理素质到底不差,一点也不慌乱,迅速拢紧缰绳,紧贴马背,强行翻身而上。刚一坐稳,那“小川”一声嘶鸣,前蹄高抬,几乎与人站立一般……那瘦警察把持不住,刺溜溜地滑了下来。瘦警察有些急了,等“小川”放下前蹄,又利索地骑了上去。“小川”此番更不客气,猛向冲前,将瘦警察抖落下来……那瘦警察面红耳赤,拍了拍屁股,自言自语道:“他妈的,这小日本也是个神经病,邪乎得很。”
周归一连忙拉住“小川”,轻松上马,哈哈大笑,直往邮电局去。“菠萝”正好在营业室门口取邮件,一见周归一就笑了起来,说:“咦,周归一,在哪弄了个小日本?公的?母的?”
那“菠萝”穿着羽绒衣,鼓鼓墩墩的,一身的胖肉,比那“蚂蟥”还要圆滚几分。周归一将马拴在门前的电线杆上,有些骄傲地说:“公马。小川的。”
“菠萝”麻利地收拾好邮件,回到柜台,笑着说:“周归一,怎么不弄个母马呢?母马比公马温顺些。”
周归一站在柜台前,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随口应了一句,说:“我还小啊,还没有结婚呢!”
“菠萝”正端着杯子喝茶,一听周归一这么回答,“扑哧”一下,茶水喷了出来,说:“笑死我了,这马又不是人,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周归一更不知道如何往下说,就办理了打长途电话的手续,直接进了电话间。还好,电话一下子就打通了,马大爷也正好在家。周归一心里一喜,又生怕电话断了,等话筒里传来马大爷的声音,就急忙贴着话筒,飞快地说了起来。电话那头的马大爷,不停地“嗯、好、行”的应答着。说了一通,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差不多,周归一就准备结束通话。马大爷却说:“归一啊,你家里有些事情……电话里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
周归一急了,说:“马爷,我爹、我娘,怎么哪?”
马大爷没有正面回答,说:“没什么,他们都想着你。你有时间的话,就回来一趟吧。”
打完电话,周归一预感到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心想,莫不是娘生病了,或者是爹出了什么事?不由得心情郁闷起来,脸色也灰暗起来。“菠萝”见周归一低落的样子,连忙招呼周归一,关心地问:“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周归一淡淡一笑,想了想,说:“没有啊。可是,我感觉有什么事。”
“菠萝”也跟着笑,说:“没有就好,不要想多了。万一不放心,就回家一趟嘛。”
周归一听了,点了点头,说:“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正说着,外面传来叫喊声:“谁的马?谁的马?”
周归一连忙跑了出去,边跑边应答道:“我的,我的。”
见周归一跑了出来,一个青年男子毫不客气地说:“是你的马?怎么把牲口拴在电线杆上?”
这青年男子,矮矮的,左手臂上戴着红袖箍。说实在的,从那天在人民公园被几个值夜班的围住后,周归一见了“红袖箍”就兴奋,像西班牙的斗牛一样。周归一一边解缰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啦?谁规定电线杆不能拴马?”
“红袖箍”一听,见周归一不像是城里人,就更加不客气了,生硬地说:“你还蛮有理咧?!连三岁的小孩都晓得牲口不能拴在电线杆上,危险,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晓得?”
周归一心里想着老家爹娘的事,没心情理睬“红袖箍”,就牵了马准备离开。“红袖箍”不干,一把抓住马缰,说:“想走?你得交罚款!”
周归一心情本来不好,见“红袖箍”这么一抓,就脸色一变,直视对方,说:“什么罚款?”
“红袖箍”理直气壮地说:“乱拴牲口,罚款!”
周归一知道这事儿麻烦了,一时半刻脱不了干系,索性故意绕起圈子,说:“我拴得好好的,马儿也老老实实地呆着。谁乱拴牲口?为何罚款?”
“红袖箍”可能参加工作不久,也是个愣头青,被周归一这么一绕,就沉不住气了,大声说:“走,到大队去说。”
周归一索性将缰绳放了,指着“红袖箍”说,发起狠来:“凭什么?就在这里说。要罚款,可以;你得让我服气。”
“红袖箍”以为周归一服软了,说:“好,我让你口服心服。你说,你的行为对不对?”
周归一怎么会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呢,就反守为攻,说:“对与错,是有前提条件的。你说不是?我问你,城里可不可以养马?”
“红袖箍”一愣,随即答道:“可以。”
周归一追问:“可不可以骑马上街?”
“红袖箍”不假思索地说:“可以,我也骑马上过街。”
周归一得意笑了,说:“那上街之后,马儿拴在哪儿呢?”
“红袖箍”振振有词地说:“拴哪儿,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绝不能拴在电线杆上。一旦马儿发疯了,拉断了电线杆,后果不堪设想。”
周归一兴奋起来,说:“你说说,有多么不堪设想?我总不能将马拴在裤腰带上吧!我再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红袖箍”拍了拍胸脯,说:“县城管大队的。”
周归一也拍了拍胸脯,说:“城管大队的?!你们管理城市,怎么不考虑在城里头设几处拴马的地方,和停车场一样。你们就知道以罚代管,我不服!”
“红袖箍”有些吃不住劲,就耍起蛮来,说:“你不交罚款,是不是?!那这马儿,我就拉到大队去。”
周归一知道对手输了,便继续穷追猛打,说:“今天,你要是敢没收我的马?!我就叫你以后戴不成这红袖箍!你可以骑马上街,我为什么就不行?”
“红袖箍”恼羞成怒,说:“我是骑马了,上街了,可是,我没有将马拴在电线杆上。”
没想到,“红袖箍”的话,让周归一脑袋瓜灵光一现,有了新的攻击点。周归一耍起无赖,一脸无辜地说:“你没拴,我什么时候拴了啊?”
“红袖箍”惨败,但依然作垂死挣扎,说:“你怎么没拴?你凭良心说,拴了没有?”
周归一岂肯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战果,一剑封喉似地说:“好好听着,老子没拴。”
这时,“菠萝”也出来了,有意帮帮周归一,就劝解道:“不要伤和气哟。马儿拴没拴在电线杆上,也说不清了。这不,电线杆好好生生的?”
“红袖箍”不服气,恼怒地说:“下次,别让我再碰上你。”
周归一得意了,开心地说:“下次,我偏偏拴给你看。”
“菠萝”一听,说:“不要赌气,也不要讲狠,你们都是年轻人,看在老姐的面上,算了吧。”
周归一瞪了“红袖箍”一眼,说:“哼,与老子斗?你斗九次,输十次。”
“红袖箍”仿佛碰见了鬼似的,瞠目结舌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