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南宫彦真正离开，柳碧莹才有暇顾及到还在房中的颜姬。她吩咐青宵给颜姬看座，打发青宵出去看着，自己则看着颜姬，面色不虞。颜姬只是含笑：“贵人这般看着我作甚？莫不是奴婢脸上有花？”
“你我见面不过寥寥，为何帮我？”
柳碧莹直截了当，丝毫不给颜姬讨价还价的机会。颜姬抚掌一笑，只是这笑含着难以名状的阴郁和得意：“奴婢虽是飞燕坊最好的舞姬，可终究是最卑贱的奴婢。可奴婢不想一辈子只是委屈在小小飞燕坊之中。”
颜姬话说到这儿，便没有接着说下去了，可柳碧莹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飞燕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柳碧莹冷笑，“你拿什么来威胁我？”
颜姬仍旧挽着笑容，像是面具一般的戴在脸上，看不见她真实的情绪：“奴婢无意看见贵人与楚王在山庄假山之后，也不知在做什么呢？”
柳碧莹几乎将尖锐的指尖陷入手心之中，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想来是你看错了，本宫并未去过什么假山。”
“那慎贵人今晚去了哪里？”
颜姬抓着柳碧莹不放，像是一只抓住猎物肆意玩弄的猫儿，一双眸子闪着邪恶狡黠的光。柳碧莹突然觉得她的模样似曾相识，突然笑出来：“可以啊。”
柳碧莹突然松口，颜姬有些措手不及。“本宫说会帮你的。”
柳碧莹把玩着自己指上的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那宝石冷硬，直硌得自己的手，疼到心里去，可柳碧莹连胜仍旧带着笑，“本宫允诺你，会扶你坐到贵妃的位置可好？”
颜姬登时瞪大了眼，似乎很不相信柳碧莹所说的。柳碧莹只是凉凉的滑过自己的戒指，目光懒洋洋的：“信不信是你的事。”
柳碧莹太过胜券在握，颜姬想了许久，如今宫中稍微有宠的便是沐贵妃，舒妃以及怜嫔。可沐贵妃善妒，断不会让自己有宠，舒妃虽是风头正盛，可被沐贵妃掌掴时她也瞧得真真儿的，怜嫔则自顾不暇。再看方才皇上对柳碧莹，虽是不及沐贵妃与舒妃，可看着似乎暧昧的很，倒是算得上时一株良木。于是她委身下跪说道：“奴婢谢过慎贵人。”
柳碧莹扬手将自己散落的发塞进发髻了，慵懒笑了。白皙手腕上的几枚九弯素纹平银镯子撞击玎玲有声。“你的名字太过素净，何不趁这个机会改了名字，取个改头换面的好彩头。”
柳碧莹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的颜姬，面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静自持，尽是些冷进骨缝的凉意。颜姬低垂着头，恳切说道：“奴婢无父无母，幼时便入了宫，还请贵人赐名。”
柳碧莹唇角泛着薄薄的笑意，似有似无的像是今夜遮蔽在云中的月光。“了不知名是芷，赋前诗后两存看。你便留了一颜字，改名为芷吧。”
“谢贵人赐名。”
颜芷谢过柳碧莹。“好了，已经这样晚了，你下去吧，我累了。”
柳碧莹面上看不出喜怒，颜芷低低应了便离去了。青宵这才掀了竹帘子进来，满脸的不高兴：“小姐这样顺着她做什么，要奴婢说直接让胡公子出马将她除了便是。”
柳碧莹真是有些乏了，懒懒回了床上才说道：“我不想做依附着胡玄然的菟丝草，菟丝草那样可悲，离开了树木便活不长久，我若是只是依赖着他，何不直接除去了沐贵妃，自己坐上贵妃之位呢？”
青宵点头：“是奴婢想得简单了。”
“你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柳碧莹困意来袭，话音未落便合眼睡着了。青宵见柳碧莹真的倦了，便点了半匙安神的蜜香，吹熄了几支蜡烛，悄悄退了出去。月色皎洁，通透的月光由半掩的窗棂间缓缓洒下，铺了一地的细盐，细细碎碎的像是筛碎了整个儿时光。胡玄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就着如醉的月色静静看着柳碧莹的睡颜，目光悠远寂寥，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一般。若是柳碧莹此时醒来，便能看见胡玄然露出的柔软神情来，便能一眼就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便能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触动。可惜她没有，她偶尔发出几句梦呓，翻了个身在梦之间浮浮沉沉。颜芷换了名字后，就来柳碧莹身边做事了。柳碧莹先前还担心着她会反咬自己一口，毕竟她之前是从沐贵妃那里来的，可谁知她安分的紧，恪尽职守，像是柳碧莹最忠诚的奴仆一般。柳碧莹觉得权利真能改变一个人，之前与自己对坐与自己对峙的那人与现在眼前专心拨弄花花草草的人好似不是一人，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可柳碧莹知道，她做梦的日子早就结束了。她能感觉到南宫彦这几日对自己的殷切，也觉得有些事是避无可避了。可她心不甘情不愿，生怕到时候会落跑，那时候便得不偿失了。正想着，青宵便跑来说道：“小姐，皇上来了口谕，今晚要在小姐这儿用晚膳呢。”
颜芷手中一顿，又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正巧落入柳碧莹眼中，柳碧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入夜，南宫彦按时来了柳碧莹这里。柳碧莹福身见过南宫彦，南宫彦便拉着她坐下来。青宵携一众仆役将晚膳奉上，柳碧莹一样一样端上桌，一样一样的介绍。“这道是藕丝荷粉，是今儿刚吩咐厨房采的藕，新鲜水灵着呢。”
“这是水晶虾仁，臣妾专门叫青宵盯着让厨房的人将虾线剔了干净，吃起来无比鲜嫩可口呢。”
柳碧莹还想再接着说，被南宫彦拉住：“这样多的菜，你要说道何时去，让他们放下便是。”
柳碧莹将手缓缓抽出来，去端过一盅银耳莲子羹低低应了声。南宫彦正准备大快朵颐，身边就有人递了玉箸来，南宫彦一抬头险些晃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