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是我爹娘派来的,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萧朗淡淡说道,丝毫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左不过是为了不让我继续行医回去经商的事。”
“你若是喜欢行医,便谁也阻止不了你。”
萧朗看着柳碧莹,不由轻轻抚摸过她的长发,“这话你以前说过。那我便再问你一次,你可要好生回答。”
他的声音太过嘶哑,柳碧莹听着有些心惊。“你说便是。”
“你可愿抛弃浮华,随我浪迹天涯,不问尘世,永不自扰?”
柳碧莹向后退了半步,显得有些慌张了起来,“不,你我终究不会是一类人。”
他的唇缓缓上扬,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原来之前的誓言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果然,医者不能自医。”
她那时才想起萧朗口口声声所说的誓言究竟是何。那时候的柳碧莹对萧朗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情之深,无可比。可风花雪月的事太多,早就将情分打散的一干二净,再无痴缠眷恋。承诺终究不可信,劳心伤神。柳碧莹在那之后便落荒而逃。自从蝴蝶谷分开后,柳碧莹便再未见过萧朗,连青宵的药也是托了管家去取了来。青宵的红疹渐渐退却,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可对于萧朗的愧疚却像是春日里的新芽不断地生长,将柳碧莹勒得无法呼吸。又小住了几日,柳长青便从外头回来了。柳长青对柳碧莹极好,几乎是放在心尖尖上疼,视若掌上明珠。柳碧莹这下便明白了为何柳钰茵与何氏都那样看不过眼自己了。柳长青从寺中求来了两枚香袋,一枚是雀纹茜素红的一枚是月白藻纹的,柳钰茵一眼便看中了那茜素红的,可偏偏柳长青将其给了柳碧莹,这下柳钰茵便又是不快了。为了免生事端,柳碧莹想着退一步,“姐姐若是喜欢这个,莹儿便让与姐姐吧。”
柳钰茵才想接过,却被柳长青拦下了,“这是我为你们二人求来的,茜素红香袋上写着阿染的名字,不可赠与他人。”
柳钰茵的脸色巨变。无奈,柳碧莹只得接过茜素红的香袋向着柳长青道了声谢。“你远在宫中一切可还习惯?”
柳长青问道,眼里丝毫没有柳钰茵,更是将她的脸色置若罔闻。柳碧莹有些不自在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云鬓,避开了柳钰茵灼灼如火的目光,“皇上待我极好,还有官尔姐姐的照应,一切安好。”
提起祁官尔,柳长青有些唏嘘起来,“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去了皇陵呢,那个地方那样冷清,她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呆的下去呢。”
“是姐姐自愿去的,想来定是深思熟虑过的,该是有姐姐自己的道理才是。”
柳碧莹只能选了中肯的来说,提及祁官尔自己心上也有些过不去。“我自寺里回来,遇上了你祁伯伯,我眼见着他憔悴不已,只剩下了个骨头架子,可怜的紧。一入宫门深似海,阿染,你可切记要谨言慎行,皇上说的便是一切,切莫存了其他心思。”
柳碧莹颔首,心中却想到了别处,“姐姐去了皇陵,阿染理应去看看祁伯伯才是。”
“自然,过了晌午你便过去吧,你祁伯伯平日里对你也是极好的,虽是远了便有些生疏了,可终究算是相识一场。”
柳碧莹点头,下午便带了青宵前往了祁府上。祁官尔母亲早亡,只剩下父亲祁远一人。祁远未曾续弦,除了祁官尔,膝下只有一幼子,祁官尔去了皇陵,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便是一落千丈了,连带着祁家也逐渐衰败了下去。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后妃的一切与前朝的关系密切不已。柳碧莹入了祁府,见到的就是破败的祁府,几个零星懒散的家丁以及柳长青口中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祁远了。祁远见了柳碧莹来,几乎是兴高采烈的将柳碧莹迎了进去,将自己珍藏了许久的茶叶泡了茶来。柳碧莹见了祁远的样子心酸的险些落了泪下来,只能偏了头将垂在睫毛上的眼泪擦净。“多久未见莹儿,不想你已经这样大了,出落的越发娇俏了。”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柳碧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祁伯伯尽会说笑,我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么,倒是伯伯消瘦了不少,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说到这儿,祁远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如同落入尘埃之中的星子,再也起不了一丝光亮,只有沉寂的下场了。“官尔那样乖巧的孩子,却不想会这般任性,竟是连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顾。”
祁远显得有些激动,大概是无法容忍祁官尔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来。祁远剧烈咳嗽起来,柳碧莹连忙斟了盏茶服侍他喝下,替他缓缓顺着气。“伯伯切莫生气,姐姐去了皇陵也好,免了宫中争斗才能好好儿将孩子生下,届时皇上还有什么芥蒂都会因为孩子而烟消云散的。”
祁远似乎也觉过味来,面上甚至浮出一丝血色,眼里也稍微有了笑意,“你这样说也是有理,只是天高皇帝远,官尔又是只身一人在皇陵,还需要莹儿你多加照拂才是。”
柳碧莹自然点点头应了。又与祁远说了几句,祁远的身子也有些乏了,柳碧莹便起身告辞了。南宫彦许诺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柳碧莹还道柳钰茵与何氏终于消停了,不想柳钰茵又闹出事来了。柳钰茵的房中着火,毁了整个儿屋子,险些将柳钰茵困在房中死无葬身之地。而在柳钰茵房外发现了柳碧莹茜素红的香袋,上头有柳碧莹的乳名。阖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人人都知道柳钰茵与柳碧莹一向不和,可谁都未曾想到柳碧莹会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顿时柳碧莹便背负了骂名,连带着自己妃嫔的身份也受到了怀疑。证据确凿,这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柳长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是罚了柳碧莹在柳家祠堂中跪了整夜便将此事压了下去。平日里柳长青就偏袒柳碧莹,在此事上柳钰茵说什么也不肯依了。“爹,女儿险些要命丧黄泉,你却只是这样草草了事,女儿心中难平。”
柳钰茵愤愤说道,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绞断。柳长青蹙眉,不满柳钰茵无礼的行径,“阿染现在贵为皇上嫔妃自然是不留一丝话柄最好,罚跪一夜已是重责,你切莫多生事端。”
何氏闻言也忍不住上前说道:“老爷,话虽如此,可府里上上下下这样多的眼睛看着,若是不做出表率,恐怕难以服众啊。”
“是啊爹,你若是一味偏袒了柳碧莹,可让钰茵如何做人?身为皇上的妃嫔不该恪尽职守么,怎能仗着自己身份这样弃他人性命于不顾。”
才跪了一宿的柳碧莹见柳长青为难不已便开口辩道:“我本就是做了替罪羊,跪了一宿难不成还不够解了姐姐心头怒火么?”
“妹妹好凌厉的嘴巴,何来的替罪羊,分明就是你自己大意漏了马脚,还在这里争辩什么?”
柳钰茵咄咄逼人,将之前的忍耐尽数得到了宣泄。“姐姐非要这般咄咄逼人么?”
柳碧莹冷眼看着,余光忽然飘过柳钰茵身后的何氏,不由眉头微微一皱。何氏在笑,虽是掩在袖子底下,可眼角的笑意却丝毫藏不住。那究竟她是为何而笑呢。柳碧莹心中留了个疑影。“你果真是做贼心虚了,连看着我都不敢。”
柳钰茵尖声说道,眼神像是把刀,恨不得将柳碧莹碎尸万段。“我的清白自不需要旁人来证明,姐姐若是信我便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在离开之前证明自己未曾做过违背良心之事。”
柳钰茵冷哼一声,一双眼里头尽是不屑与不信。柳碧莹也不再与她置气,只身辞了柳长青便先行离开了。“小姐,这可怎么办呢。”
青宵苦恼不已,忽然眼睛一亮,“不若我们寻了胡公子来,让胡公子帮帮小姐吧?”
“找了胡玄然来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我总觉得何氏有问题,待我细细去查查再说。”
柳碧莹低声说道,一抬眼就看见何氏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何氏的目光深沉,白日里竟让人心生起一层寒意来,柳碧莹越发觉得何氏的可疑了。自己的香袋是放在妆奁之中的,平日里能碰到妆奁的除了自己与青宵也便只有三位扫洒婢女了。柳碧莹去查过三人,皆是出身干净之人,与何氏或柳钰茵均无往来。柳碧莹仍旧满是疑惑,却不知所解。直到青宵与柳碧莹谈起近来总是听见猫叫,夜里听了让人不寒而栗,柳碧莹才如同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