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柳碧莹也是，现在张宓也是，南宫彦热衷于为白雪鸢找各色的替身来弥补自己的愧疚与感伤。“舅舅，你可别忘记了我与你之间的约定，我帮你冒充白雪鸢，到了你正式立其他人为后时，你便要放我自由了。”

张宓自然知晓自己在这场权谋之中的作用，太后那里定是说不通的，索性她便与南宫彦将话说清楚，好以后银货两讫。南宫彦自然何乐而不为，二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如今白雪鸢起死回生的一幕戏码。好在白雪鸢先前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就没有多少人会记得她的模样，再者也是两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也实属正常之事。“你便好生在此处休息吧，我回御书房去了。”

这几日都是如此，面上张宓的盛宠都是假象，夜里南宫彦会从后门离开前往御书房，吃住都在那里。张宓顿了顿，忽然叫住了南宫彦，虽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讲了。“舅舅，今日太后娘娘曾叫了宓儿去养玉宫。”

张宓咬了咬唇，脸上绯红一片，“太后娘娘说，要我帮皇家绵延子嗣，可是宓儿实在难从此命。”

南宫彦也是一怔，张宓比自己小，才过了及笄便被塞入宫中，顶替了白雪鸢的身份入了宫，对于男女之事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南宫彦就算是在冷心，也不和会看着自己的侄女直直的跳入火坑之中的。“这些便不必听了太后的，你且好生在宫中学习规矩，别露了马脚便可。”

南宫彦出言安抚，见张宓说完那话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他自己便也有些尴尬了起来。摸了摸鼻子，南宫彦便先行离开了。张宓看着外头的门合上，这才捂着脸躲入被中，与男子讨论这等事多少还有些羞涩，更何况是自己的舅舅了。这样想着想着，张宓忽然想起一张脸来，那是她心悦的男子，只消再等一阵子便能与他长相厮守了。才是这样想，张宓便觉得宫中的日子不难熬了。只是她的舅舅，总是看着自己的模样发呆，想来是真心喜欢着那个名为白雪鸢的女子吧。方才戏子所说的每一个字眼，他的脸上都闪现着复杂的神色，就像是剪不断理还乱一般。这一夜，辗转难眠的除了柳碧莹便是南宫彦了。那天晚上，戏子的每一个字眼就像是诅咒一般一直萦绕在耳畔，白雪鸢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挥之不去，明明飘渺的像是雾，可就是挥散不去。最后，白雪鸢的脸变成了柳碧莹的，柳碧莹隔着黑暗在嘤嘤啜泣，像是要将自己的眼泪哭干，她的苦楚与痛苦比之伤痕而有过之而无不及。南宫彦最后是从梦中惊醒的，醒来后她的哭声还在耳畔，久久没有散去。他觉得眉心隐隐作痛，伸手揉了揉还是不减疼痛。“阿染。”

他的唇畔流露出这样的字眼，像是对对方的静谧的缱绻，不能忽视。柳碧莹从冷宫中放出来了。是陆惟山亲自去迎接的她，是说皇上要重新彻查先前狐妖一事，先将柳碧莹禁足在琦玉宫中等待调查结果。这琦玉宫却是比冷宫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了，由着是陆惟山亲自照顾柳碧莹起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柳碧莹可谓是从地府到了仙境一般。琦玉宫是先前祁官尔住的地方，因着常有宫人来打扫，所以干净得像是祁官尔从未离开过一般。颜芷听闻柳碧莹从冷宫中出来，连忙便整理了衣裳，前往琦玉宫想见见柳碧莹，可才到了门口便被侍卫拦住了。“贵嫔娘娘留步，不能再往前走了，皇上下令禁足贞妃娘娘，没有皇上谕令是不得入内的。”

侍卫一板一眼说着，手上未出鞘的刀如同门锁一般牢牢守着宫门。这样说完，颜芷有些着急的跺脚，虽是不急在这一时，可她总是担心迟则生变。可那侍卫那样不近人情，颜芷亦是无法，只能折身准备离开。才行了几步，就看见张宓的轿辇向着这边来了。心思便是在那一瞬间转了几转，颜芷快走了几步上前将张宓的轿辇拦了下来。张宓拦住准备上前斥责的锦瑟，看着颜芷和颜悦色的问道：“瞧姐姐额上都冒了汗，慧姐姐这般着急所为何事？”

“还请皇后娘娘帮帮嫔妾，嫔妾想进去看看贞妃娘娘，可侍卫们就在门口守着，嫔妾实在是进不去啊。”

张宓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琦玉宫，确实看见两个面色铁青的侍卫守着门，乍一看还有些可怖。“皇上说要禁足贞妃娘娘，他们恪尽职守自然无错，不知慧姐姐这样着急进去做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颜芷身上，一遍一遍的逡巡过去。心中一紧，感觉到皇后虽是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姐姐”，可究竟还是防着自己的，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颜芷将自己面上的笑容带出，从自己袖中取出一盒子膏药来，张宓疑惑地看向她，让她解释。“姐姐在冷宫中太久了，听闻肃太医说得了风寒，臣妾一听便连忙将自己家乡常用的减缓风湿的膏药拿来了，能解贞妃娘娘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张宓见她笑得坦荡荡，不像是瞒着她，便说：“那便同我一同过去吧，我亦是想见见贞妃娘娘是何人，能从冷宫那里走出来的，可不多见。”

不知她口中的话是褒是贬，颜芷也无心去分析，便是叠声谢过了张宓，随着张宓一同走到了琦玉宫宫门前。有皇后在，侍卫自然不好多加阻拦，便放开了路让二人进去了。颜芷有孕在身，走几步便要喘上几喘，张宓亦是不着急，在颜芷身边搀扶着她，缓步的进去了琦玉宫中。彼时的柳碧莹穿着家常打扮，坐在窗下看书，见了二人来，便连忙搁了书迎了出去。“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柳碧莹上前便向着张宓问安。颜芷有了身孕，皇帝便免了她向人请安的礼数。张宓愣怔片刻，继而笑开。“贞妃娘娘是从何得知，我就是皇后娘娘的呢？”

柳碧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白雪鸢的脸了，只是当着张宓的面她自然不能将真话说出来了，于是她说道：“素问皇后娘娘貌若天仙，再者能进出这琦玉宫的，除了下了禁令的皇上，也便只有皇后娘娘您了。”

张宓掩唇轻笑，对柳碧莹的解释十分满意的样子。“皇上总是夸奖贞妃娘娘机敏过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她说这话时，眼神清明，没有丝毫打趣或讽刺的意味。这让柳碧莹多生了几分好感。正说着，颜芷从自己袖中将方才的膏药递给了柳碧莹并说道：“这是我家里头的偏方，专治风湿的，姐姐试试，若是有些用处，下次我便多带一些过来。”

柳碧莹笑着将那些膏药接过，口中还不忘说道：“妹妹有心了。见她们二人的感情甚好，张宓忽然生了一阵感慨，长长的叹了一口，“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有姐妹的人，我家中只有一个哥哥，自小到大便无趣的紧，他便只会打趣我。”

柳碧莹纤眉一跳，不由问道：“皇后娘娘家中还有个哥哥？嫔妾怎么记得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呢？”

见她疑问，张宓才知自己失言，好在颜芷在一旁打了圆场，“皇后娘娘醒来后便有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想来是记错了吧？”

张宓连忙点头，“大抵真的是我记错了，日子太久了，许多事道听途说来便成了自己的了，真是糊涂了。”

三人便是一起笑，只是柳碧莹的笑意只在唇畔不在眼底，目光一直落在张宓的身上，似是探究似是打量。张宓被她盯得有些不适便转过头去看向了别处。她以前在宫外便听说过柳碧莹，是个风云人物，皇帝舅舅也似乎很是喜欢她，只是打入冷宫后便美哟再提及起她来了。也不知，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再入宫后，太后曾对自己说过一定要小心柳碧莹，如今看来太后说的确实有理。只是本着与人为善的想法，张宓并不打算与任何人起了冲突，于自己并无好处，还是能避则避吧。三人各怀心事的聊了一阵子便散去了。柳碧莹将二人送到了琦玉宫宫门前，目送了她们离开，脸上的笑意像是被黑暗吞噬干净的晚霞。“她不是白雪鸢。”

柳碧莹笃定道。青宵怔住，不知柳碧莹从何而来的结论，胡玄然亦是出现在她们身边，对柳碧莹的观点表示赞同。本以为会是幻术一类的障眼法，可方才近距离看她，发觉她是活生生的人，可言语间似乎又说着别人的生活。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点儿能将此事解释清楚，那就是白雪鸢是人假扮的，并非真的。世界上尽是人吓人的事，柳碧莹见得多了也就并不奇怪了。“你还是好好儿想想你该如何自救吧，虽是将你从冷宫中放了出来，可你若是想见到南宫彦还是难于上青天的事。”

胡玄然再一旁不甜不咸的说道。